兩人忽然就轉變了戰法，不再像之前那般留手試探，藍小天知道，不跟這老傢伙拼命根本不可能傷到他。
所以他索性以不死不休的態度發動了好幾次拼命的攻擊，面對楚老頭的反擊，他根本不打算閃避，拼著自己被刺得到處是窟窿，也要換得楚老頭多兩道傷口。
楚老頭在他這般兇悍攻擊下，也顧不得再跟他紙上談兵，一掃此前那般紳士面目，跟他纏鬥作一團，兩人忽然就退化成了原始的野獸，只知道以最原始的手段纏鬥，憑著一股血勁，都想要把對方給撕碎。
藍小天原本以為這種瘋狂的拼殺法能夠佔到點便宜，但顯然楚老頭才是發瘋式戰法的祖宗，這傢伙可比自己瘋狂多了，哪怕是用牙咬，都要扯下他一塊肉的樣子。
他跟他鬥了不超過五分鐘，已足以用傷痕累累來形容，老傢伙那邊雖然也不好受，但這麼拼下去，他肯定會先死在老傢伙前面。
他的腦子被渾身飆升的腎上腺素倒逼著快速運轉，總覺得楚老頭的行為有些反常，雖說這傢伙陰詭莫測，但以自己對他的瞭解，他莫名其妙的以這高帥的容貌出現，應該是很在乎這副軀體才是，可此時又根本不顧這身軀的損傷，甚至連命也不想要了。
老傢伙是不是怕死之人他不好說，但肯定不會輕易吃虧，如今這般消耗，說明他根本不在乎這具軀體，也不在乎這條命。
是了，這必然是又一場幻境，修羅的常用手段罷了。
結合楚老頭讓他不要畏畏縮縮的那番話語，他就算是在這裡被撕碎，八成也不會有性命之虞，反而是一直被拖時間的話，後面會發生什麼，他無法想象。
想到這裡，他徹底拋棄了那一點點畏死之心和婦人之仁，不留半點餘力地同楚老頭激鬥，毫無保留的他揮霍著他的法力，神念，攻擊也亂得毫無章法，唯一能夠堅定的，就是他那顆想撕碎楚老頭的心。
他和楚老頭之間，有處心預謀的仇恨，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半人半鬼活在世上，有山小姐囑託的死志，山小姐把她的命送給了白小云，他答應過她，要親手為她報仇。
他是家鄉百餘年不幸的源頭，讓母親變成了那般可憐又可怖的存在，讓父親空守了一輩子，吊著一口僥倖希望的氣殘喘了半生。
他們之間，無疑有不死不休的死仇。
可他從小暗中照顧自己長大，庇佑著自己的夭折，成年後收容自己，教自己一身鬼術，充當了亦師亦友的角色。
他們之間的關係，又不單單是仇敵那麼簡單。
可此刻，他們的打鬥，又不止為了復仇，更像是野獸的本能，在互相地廝殺，不帶任何的意志，只為看到對面倒下那一瞬。
兩個人從天明戰到了天昏，從朝陽破曉那一刻，直到暮日掩藏。
終於在天光完全暗去，兩人分出了勝負，此刻的他們甚至算不得兩個人，只是兩具殘破的軀體，蠕動的血塊，可終究，藍小天年輕的軀體算是略勝一籌，勉勉強強還在風中飄搖。
而楚老頭，已無力地癱倒在地，那一身華貴的尊容此刻破落得猶如一灘泥塊，渾身似乎連呼吸都已經斷絕，他的肩膀被藍小天一劍斬作了兩段，幾乎是斜擦著心臟而過，那頸骨早已被藍小天折斷，軟塌塌地耷拉著半拉腦袋，臉上也滿是血痕，只有那雙眼睛，尚且在泛著微光。
站著的藍小天也好不到哪去，他渾身上下也就只剩臉還算一塊好肉，其他的地方到處是窟窿，暴露出森森的血肉。
藍小天看著那躺在地上的楚老頭，卻沒有半點力氣再嘲諷他的狼狽，他渾身的力量早已枯竭，此刻形同一堆枯草，隨時都會倒下。
雖然他真的很想倒下大睡一覺，可他和楚老頭的恩怨，又必須解決，他咬著牙齒，用最後的一點點念力，凝出一柄殘劍，直刺楚老頭的心口，想要終結這一切。
楚老頭的心臟被完全刺穿，那攤血肉也失去了最後的生機，藍小天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釋然，以為這一切可以就此結束。
跟著，他所處的世界開始一寸寸崩解，再看清現實，他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那棟爛尾樓中。
剛剛的一切確實是一場大夢，所有的傷痕和疼痛早就如煙般散去，但時間確實已從晚上拖到了早上，熟悉的天光乍破，穿透雲層，陽光斜斜對映在這棟破樓中。
看著像是生機勃發之際，可同時撲面而來的鬼氣令得藍小天不得不謹慎。
這裡的邪氣已經濃郁到如同溼霧一般，染得藍小天的體表都有幾分刺痛。
他閃動神識，凝出靈刃護住周身，邁步往前，探查著這座空空蕩蕩的大樓。
本以為會遇到鬼眾的阻攔，可他一路從一樓拾階而上，卻只看到一片荒蕪凋敝的景象。
二樓堆著一些破舊的建材，並無奇怪之處，藍小天未多停留，一直走到第九層，一切，終於發生變化。
第九層的樓梯口，他便看到一連串赤褐色的血印，血印似乎描摹出了某種邪異的陣法，使得整個樓梯間中陰氣逼人，如墮寒窟。
而真正走進第九層，他看到那空蕩的毛坯大廳中，立著一顆一顆的水泥柱，每顆水泥柱都已被鮮血完全染紅，水泥柱上，捆著被剝光了皮毛的牲畜，那些牲畜被斬去了頭顱，四肢大張。
他數了數數量，七牲十四柱，以某種特定的陣型擺放著。
這些牲畜似乎並未死去多久，血雖已乾涸，卻還算新鮮，肉也並未腐爛。
他繼續往上一層走，這一次，樓道中的血更加的鮮紅，所折射出的妖異氣味也愈加地濃烈。
走到第十層，同樣的水泥柱，可這一次，捆祭的東西，卻發生了變化。
是一具具赤身的男屍，同樣頭顱被斬下，而數量，在十四的基礎上，又加了一個七的量級。
藍小天心頭似乎捕捉到某種資訊，急走向上一層，第十一層，跟他猜測的差不多，都是清一色的年輕女屍，被剝得精光，慘白的面板上映著陽光，卻更顯得陰寒。
十二層，則更喪心病狂的用童男童女為祭，看得藍小天陣陣頭皮發麻。
再往上，藍小天終於懂那密集的鬼氣是從何處而來了，第十三層，水泥柱上不再是塗滿鮮血，而是以禁忌符文禁錮那困在水泥柱上的生物，那是一批純粹的獸鬼，一個個修為都算精深，起碼有七階以上。
再往上，藍小天已經猜到了套路，一層男鬼，一層女鬼，這些鬼都被符文禁錮著，生機卻並未斷絕。
它們掙扎著哀嚎著，卻無法擺脫那符文的控制。
再往上一層，捆住的便盡是童鬼，童鬼這東西，本就罕見，他們居然一口氣綁了數十隻。
相應的，童鬼的怨氣也更為強烈，這普天而來的怨氣，在藍小天剛剛踏足那一刻，便壓得他幾乎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