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寶閣中的銅壺滴漏聲一下一下,臥房門窗裡透出一片昏黃燈火。
“你……你怎麼在這裡?”
裴時矜舔了舔乾裂的唇,緩緩鬆開了手,嗓音透著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喑啞。
這句話一出口,他似乎就因為呼吸急促牽扯到了傷口,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自己腰腹上裹纏著的白布,以及……光裸的上半身。
他再次抬頭看謝韞,鳳目裡盡是愕然。
氣氛詭異的安靜了幾息。
謝韞一看就知他誤會了什麼,忙輕咳一聲解釋道:“你回了裴府就暈過去了,這傷是府中大夫和蕉葉為你治的,眼下你需要好好靜養,也切莫多思多慮。”
她說了這麼多,唯獨沒有回答他先前那個問題。
裴時矜看了眼銅壺滴漏,轉而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謝韞默了一默,遲疑道:“快要戌時末了。”
除卻宗府那事之外,這還是她頭一回在外面這麼晚還沒有歸家。
裴時矜自然也發現了什麼,愣了一瞬,又注意到她透著緋紅的臉頰。
杏眼初綻,色如春花。
他忽然有些神思不定。
臥房裡安靜得很,只能聽到兩人起伏的呼吸。
裴時矜目光落在小几上那碗猶帶清苦藥氣的瓷碗上。
她這麼晚還在這裡,是因為關心他嗎?
那麼他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她對自己也是有一點點在意的?
謝韞被他看的有幾許不自在,水潤的眼睛有些逃避著他的目光,抿了抿唇道:“蕉葉很好,可我看她為你處理傷口很熟悉,她從前是專門為你治傷的嗎?”
思緒回籠,裴時矜點頭。
“她幼時過得很苦,很小就被舅父賣去了青樓,後來自己逃出來在一家小醫館女扮男裝當藥童,五年前她在城外的青木崖邊採藥遇上了賊人,蕭翎救了她,恰逢那時我身邊有人受傷,見她醫術不錯又無處可去蕭翎便將她留了下來。”
“那她的身手?”謝韞問道。
裴時矜言簡意賅:“蕭翎教的。”
謝韞垂下眼睫,再抬頭時嗓音短促輕軟:“我其實是想說,你時常受傷,將她留在你身邊更好,我可以重新再找一個人。”
她沒有忘記先前他昏迷時在他身上看到的那些傷。
如果放在他身邊有更大的用處,那麼給她就是大材小用了。
“我無事,沈大夫亦很好。”
沈大夫便是裴府的大夫,是個上了年紀的老者,話不多但醫術也是沒得說。
雖說蕉葉從前為他治傷是更多,沈大夫多半是負責其他人的,可謝韞說的那些條件他身邊唯有蕉葉能對上。
況且他自發現自己對她不一樣之後,便從未再將兩人當做是什麼交易關係了。
謝韞對上他的視線。
那雙往日晦暗難辨的鳳目裡像是有什麼快要溢位來的情愫。
甫一觸及,她就連忙斂了目光低下了頭。
“我說真的,你留下。”裴時矜皺眉不容置疑道。
他發覺自己呼吸間難免牽動傷口,說話聲愈低,謝韞這一來二去自然也發現了。
“你好好休養,儘量別說話了,蕉葉我留下就是。”
謝韞捏了捏裙裾微惱著應聲。
見她答應,裴時矜唇角也勾起笑意。
許是燈火溫情,他今夜的神色也格外溫柔。
即便是躺在那裡又受了傷,他的丰姿和氣度也並未折損半分,反而因著這份難得的溫情更顯得貌美逼人。
這樣溫柔又恣意的笑,讓他的眉眼都驚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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