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娜是富二代裡有智商的。
楊若安是小康之家裡有天賦的。
蘇靜是貧窮家庭裡有運氣的。
而,沈玉璟是富裕人家裡有智商有才華但沒運氣的。
所以,蘇靜恰好能跟著沈玉璟一路上一起念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只是高考的時候,蘇靜終於耗光了所有的好運,再也追不上氣運漸展的沈玉璟。
於是沈玉璟去了北方讀精英大學Q,蘇靜留在了G大讀E。
而大學果然是多巴胺和腎上腺分泌最旺盛的時期。
小學不怦然,初中純情,高中不心動的蘇靜在大一下半學期起,突然間就瘋狂地想念起了沈玉璟。沒有理由,沒有原因,沒有根據,就是突然之間地想念著那個平時看都不想看的那張臉。
這種莫名其妙的突如其來打得蘇靜措手不及,狼狽不堪。
於是,蘇靜趁繁重的學業之餘,拿著本子認認真真地分析起自己這段不知緣起,含著悲傷的思春行徑背後的深層邏輯。左一行,右一列,密密麻麻,優劣盡分。只是算來算去,劃來劃去,分析來分析去。最後總結下來卻是:大概就是高考前那會,沈玉璟笑嘻嘻地走過來說:“蘇靜,你這次一定要認認真真地考試啊!不然我們就沒法上同一所大學啦。”那抹彎得看不見眼睛的笑容,那句囂張的宣誓,偷偷地悄悄地給後來的她下了咒的。否則,為什麼當時的蘇靜的心裡沒有一絲絲的波動一點點的感覺,而有的只是一股惱羞的想法:這隻黃鼠狼怎麼會跑別人家的教室裡來管閒事呢?!!
蘇靜在自己的密碼筆記本里,思來想去,翻來覆去地回憶起曾經所有可能的交集,記錄著可能相愛的蛛絲馬跡和循序漸進的感情發展程序。可是,蘇靜冷靜地發現雖然同校卻交集著不同的同學,雖然同一條回家路卻圍著不同的朋友,雖然年齡相仿卻沒有說過幾句交心的話,就像兩個直線,平滑迅疾,即便交集,也是一個點,一觸即離,各自延綿而去,不曾誰為誰而停留。可是,如此不同的兩個人,有一個人會這麼思念著另一個人。那麼,誰會喜歡上誰這件事,大概就清楚了。蘇靜覺得自己的運氣,真的太差了。感情的博弈裡,誰先動心誰輸啊!!!而自己,居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敗了?!敗了?!敗在對方出手之前?!
蘇靜知道自己一向運氣很好,但遇到不確定性高的事情,就會抽絲剝繭般地步步為營,計較得失。只是,這咒語下得太深了太猛了太悄無聲息了。等蘇靜停止掙扎停止推敲停止拉鋸,然後默默地給自己打氣又推翻,推翻再打氣,終於打滿了氣後,決定接受自己的這段感情的時候,那已經是大二了。
然後,她也終於再次見到了來E大遊玩的沈玉璟。只不過,再見面時的沈玉璟的右手臂上已經挽著一個幽默風趣的高智商姑娘,那位姑娘是她這輩子交上的最好的閨蜜之一:鄒娜。鄒娜介紹說:各位,這位就是我在網上認識了快兩年的男神,沈玉璟!大家掌聲歡迎!
蘇靜當時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臥槽!上輩子,我是做了什麼缺德事,怎麼會欠了這麼多的外債?!
被鬧哄哄的人群環繞著的沈玉璟落落大方地問候了大家,然後絲毫不分生地抽空摸了一下蘇靜的腦袋,歪著頭問了一句:蘇靜,你原來這麼小的嗎?
周圍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笑開了懷。
蘇靜憋紅了臉,抬頭冷冷地盯著沈玉璟,抬了抬黑色的眼鏡框,問了一句:你是誰?這麼沒有素質!
全場更加鬨然大笑。
鄒娜逗樂了開懷:沈玉璟,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讓你四處留情!
沈玉璟收起了彎著的眼睛,攤了攤雙手,表示自己無辜中槍。
場面更加熱鬧了起來。嘈嘈鬧鬧地,好像在怕什麼東西突然蹦出來,不肯停歇,不斷地更熱鬧。有女生大膽地問沈玉璟:沈同學,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
沈玉璟眨了眨他的桃花眼笑道:什麼樣的不重要,重要是自己喜歡的。
那人又大膽地追問了一聲:那你是喜歡日久生情的?還是一見鍾情的?
場面又是一片沸騰。
沈玉璟搭著鄒娜的肩膀,笑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的那種。
底下一群人瘋狂地喊著叫著,像迫不及待地要為青春抹上一抹荒唐。
看著如此意氣風發如此風華正茂的沈玉璟,那突然被放慢了一千倍的瞬間,蘇靜突然就看到了,人群裡,她與他,他與她,她與他們,看到了這些年的自己,看到了曾經和現在之間的那一道深深的橫溝,深不可測,令人窒息。而自己所有準備的告白,這經年裡的打氣,果然就是一場荒誕的笑話,還是啞劇的那種形式,在這場熱鬧裡默默流產。而鬧騰的空氣裡唯有自己聞到這股濃重的血腥味。
回神的時候,她就遇到了當時正躲在樹底下偷偷哭泣的楊若安。她上前一步,拍了拍楊若安的肩膀問了一句:“周羽生,還是走了?”
這是一句肯定語氣。
楊若安頓住了哭聲忍了又忍,才抬起頭,突然訝然道:“靜靜,你,你怎麼也哭了?”
蘇靜咬了咬唇,壓低了嗓子道:“今晚我也遇到傷心事了。KTV通宵,去不去?”
楊若安看了看這個法學系的生活楷模的舍友,支吾了片刻,點頭道:“嗯,走。”
大多時候,蘇靜真的很喜歡楊若安的這種不過多詢問別人家事情的性格。
“走吧。”蘇靜抹了抹臉。
“要叫鄒娜嗎?”楊若安遠遠地問了一聲。
“不用。她,她跟她男朋友在一起。我們還是別打擾了。”蘇靜回答道。
“哦!”楊若安乾巴巴地應了一聲。
那個晚上小小的包廂裡是蘇靜一生裡難得放肆的一晚:又哭又笑又鬧又喊又跳又叫。天地之大,也只有這小小空間裡容得下她肆無忌憚地宣洩。所以,從蘇靜的角度來判斷:沒有感情基石的感情是不可能有什麼美好的結局。而在最難過的最黑暗的那一天,她們彼此互相安慰著對方的靈魂。
如今,蘇靜望著楊若安緊繃的背影,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章雲和周羽生,她還是希望:如果可以,楊若安還是選擇周羽生吧。因為若安哭的樣子真的太難看了,她不想再看一遍。
等她們走出大廳的時候,便瞧見鄒娜披著夾克,抹上燻煙妝,紈絝地把玩車鑰匙,等著她們倆。一見楊若安出來,眉毛一跳,熱忱道:“走,我送你們倆。”
楊若安微瞋了一眼過去,道:“又想把我們拐去吧?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帶你去體驗下人間激情而已,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鄒娜圈住楊若安,沒撒手。
蘇靜扶了扶眼鏡道:“我這個人類,就不跟你們動物世界玩了啊。”
三個人打鬧得笑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