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恨這高高在上、視萬物為芻狗、視三界為棋盤的“祂”!
他算什麼火神?
不過是“祂”手中一把更鋒利些的、用來清除“廢子”的棋子!
玖鳶分不清現實與幻境,只聽一個聲音響起:
“……熔岩吞沒了最後一聲哭嚎,黑灰掩埋了最後一點殘骸。南明千里沃野,昭明廿三後,便只剩一片喚作‘燼土’的死地,連最頑強的地火毒蕈都不再生。”
祝融的聲音在火繭內迴盪,如同從萬丈冰窟深處撈起的殘破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摩擦的嘶啞。
他熔金的眼瞳裡,那曾焚盡八荒的神火,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餘燼,映著玖鳶慘白的容顏。
“巫咸冥的血咒…非是妄言。我看到了…看到了那神罰之雷中…‘祂’的意志。‘祂’…後悔了。”
“‘祂’…後悔了?”
玖鳶重複著這四個字,指尖的鳳凰火焰因心神的劇烈震盪而明滅不定,幾乎要熄滅在玄冰的寒氣裡。
她從未想過,那開天闢地、造化萬靈的至高存在,竟會生出“悔”意!
而這悔意帶來的,竟是如此酷烈的滅絕!
“祂後悔了!祂後悔創造了一切。但是,光是這三界中的分身,那麼多,如何收?”
玖鳶似乎漸漸明白了,若有所思地問道:“難道那就是怕童子種出同心蘭花的原因?”
火神點點頭道:“還有你體內的雙笙火焰。”
玖鳶接著說道:“還有乾坤鼎,若是這三件備齊,就可以召喚所有的分身,原來這《哀牢山圖鑑》所言不虛。”
火神抬起手,那隻曾擎天撼地、此刻卻微微顫抖的手,指向冰棺中天君凝固的面容,又彷彿穿透了這玄冰崖,指向那無盡蒼穹的至深之處。
“‘祂’…厭倦了這方天地。視這運轉不息的天道為枷鎖,視那試圖超脫、甚至隱隱與之並立的明王道為眼中之釘!視這三界眾生…皆為祂一念創生、又可一念抹去的塵埃!巫咸族通靈,窺得一絲‘天機’,知‘祂’有滅世重啟之心,欲以血祭告諸天,喚醒萬靈…此乃取死之道。故‘祂’借我之手,降下神罰,引爆地火,一舉抹去這不安分的‘棋子’,亦是對三界的一次…警告。”
他猛地轉頭,熔金的目光死死鎖住玖鳶,那目光穿透她的瞳孔,彷彿要照見她神魂最深處沉睡的烙印:“芯籣…亦是‘祂’棋盤上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她的存在,她的隕落,她的殘魂所化的分身…皆在‘祂’的算計之中!‘祂’要借她的手,借她的因緣,織就一張更大的網,將天道、明王道、乃至這盤古開闢以來的所有秩序…徹底攪碎、重塑!你的原神…不過是‘祂’暫時存放這枚棋子的‘匣’!玖鳶,你明白了嗎?我們所有人…天君、我、你、茁茁…甚至這冰棺裡的軀殼…都不過是‘祂’指間撥弄的螻蟻!這局棋,最終要的,是清盤重來!”
“轟——咔——!!!”
彷彿是對他這瀆神之語最直接的回應,一聲比先前南明火山爆發更加恐怖、更加威嚴、彷彿整個蒼穹都為之碎裂的巨響,毫無徵兆地在玄冰崖頂的萬丈高空炸開!
那聲音並非雷鳴,更像是一柄無形的、橫貫諸天的巨斧,狠狠劈開了世界的脊樑!
整個玄冰崖,這萬古不化的極寒之地,在這一聲巨響之下,如同篩糠般瘋狂顫抖!
千年、萬年的玄冰岩層發出令人膽寒的呻吟,無數道巨大的、深不見底的裂痕瞬間佈滿四壁穹頂!
巨大的冰稜如同懸頂的利劍,紛紛斷裂,帶著萬鈞之勢轟然砸落,在冰面上撞出深坑,激起漫天冰塵!
火繭之外,那原本只是嗚咽的朔風,驟然化作億萬厲鬼的尖嘯!
裹挾的已不再是冰稜,而是大如磨盤、稜角猙獰的玄冰碎片。
這些碎片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驅動,如同上古神魔射出的滅世之箭,瘋狂撞擊著保護著祝融和玖鳶的鳳凰火繭!
“噗——!”
玖鳶首當其衝,嬌軀劇震如遭重錘。
她臉色瞬間煞白如金紙,檀口一張,一道灼熱的鳳凰真血噴濺而出,落在身前的冰面上,嗤嗤作響,騰起赤紅的霧氣。
她周身燃燒的鳳凰火焰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那堅韌的火繭光幕在狂暴的冰箭轟擊下劇烈波動,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瞬間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玖鳶!”祝融熔金雙瞳爆射出前所未有的厲芒。
那眼神中,方才講述滅族慘案時的絕望悲愴瞬間被一種狂暴的、欲焚盡一切的怒火取代。
他體內的赤霄神火本源,感應到鳳凰真焰的急速衰弱與外界那毀天滅地的恐怖威壓,如同沉睡的太古兇獸被徹底激怒,轟然甦醒。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