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她畏火,特命人尋來的方子。”
玖鳶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東西,一種讓她動容的東西,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心中只是莫名地感動。
彼時月正過中天,腳下那株忘憂草被夜露浸得發亮,葉片上凝著的水珠,恰似火神祝融眸中落下來的光。
玖鳶看著對面樹梢上的應龍,抬眼看見火神也在看著她。
四目相對時,玖鳶只覺心頭一跳,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下——他的眼神不似平日焚天烈火的威嚴,倒像極了瑤池春深時,那池底靜靜流淌的溫泉水,表面瞧著無波,底下卻藏著千年不化的溫軟。
“原來我們的結合竟然是應龍!”他開口時,聲線比殿內的琉璃火還要低些,尾音拖得像簷角垂下的冰稜,明明是火的質地,卻透著水的纏綿。
玖鳶垂下眼,瞥見他袖口處的雲紋,針腳細密得不像仙人所為,倒像是凡間女子縫給遠行丈夫的衫子。
“噗嗤”一聲,應龍飛到他們中間、
玖鳶伸手去摸應龍的頭,恰好火神也去摸。
她的指尖卻觸到他掌心的溫度——那溫度原是能焚山煮海的,此刻卻像春雪初融時的溪水,明明帶著涼意,卻又透著點說不出的暖。
她忽然覺得芯籣仙子的殘魂甦醒,一種情愫在她的心頭縈繞。
原本她與蕭燼三生三世的糾葛全在天道的安排中,她與火神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可偏偏發生的一切都不在天道的安排中。
那些天規戒律、神佛劫數,都像是庭前草葉上的露水,輕輕一撣就散了。
“你在看什麼?”他見她盯著自己不放,便也回望過來,眸中似有星子落進熔金,明明是烈火的顏色,卻流轉著水紋般的溫柔。
玖鳶眼波流轉,想說“我在看你的眼神裡有東西”,話到嘴邊卻成了:“你的眼睛像……像忘川井裡的月亮,看著遠,其實伸手就能撈到。”
說完自己先紅了臉,覺得這比喻實在笨拙。
卻見他聞言,眼中的光忽然深了深,像是往爐子裡添了塊暖炭,明明沒見火勢變大,周遭的空氣卻都暖了起來。
他沒接話,只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
火神指尖掠過她鬢角碎髮時,玖鳶忽覺那髮絲上凝著的夜露竟化作星點微光,簌簌落在她的心上。
他眸光流轉,指尖微涼,卻將她一縷青絲繞在指心,忽而低笑一聲:“怎的突然說起忘川井的月亮?那井裡的月影雖明,卻隔著三途河水,哪及得上你眼中的星輝真切。”這話似是調笑,尾音卻柔得像殿內未熄的龍涎香。
玖鳶抬眼望他,見他眼中熔金般的火光裡,果然映著自己羞赧的模樣,連耳尖泛起的紅意都被那火光烘得發燙。
她忙低頭去看石桌上的玉珏,卻見珏身纏枝蓮紋裡凝著一滴水珠,原是方才忘憂草上的露,此刻竟在火光照耀下幻作冰晶,恰似她方才那句笨拙比喻裡的“月亮”。
“這應龍就是我們的孩子,也應該給他取一個好聽的名字。”
“滄溟可好?”
“‘滄’指深青色海水,‘溟’為浩渺幽冥之境,自帶天地蒼茫的浩瀚感。”
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