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管事那張素來保養得宜的臉,此刻血色盡褪,又猛地漲紅,再轉為鐵青,五官都有些扭曲。
她死死盯著林凡,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顫抖,那眼神,若是能殺人,林凡身上早已千瘡百孔。
她胸口急劇起伏,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火,幾次三番想將滿腔的怒罵與不堪字眼噴薄而出。
可一對上十二將軍那雙閃爍著毫不掩飾的興奮與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眼神,那股洶湧的怒火便如同被無形的手扼住,生生憋了回去。她明白,此刻若是失態,只會更遂了那小奴的意,也平白讓夏統領看了更大的笑話,往後更難收拾。
“吾……吾……”柳管事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輕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來,“吾……認罰!”聲音嘶啞乾澀,帶著壓抑不住的顫音。
話音未落,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過桌上的梨花木酒壺。
也不顧什麼體面,更不屑用那小巧的酒杯,直接將壺嘴湊到唇邊,仰頭便“咕嘟咕嘟”地猛灌起來。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直衝入腹,火燒火燎,嗆得她雙眼通紅,淚水幾乎奪眶而出。接連三大口烈酒下肚,她“砰”的一聲將酒壺重重頓在桌上,酒水都濺出了些許。
放下酒壺時,她身形晃了晃,腳步已有些不穩,看向林凡的眼神,更是淬滿了怨毒與不加掩飾的恨意:“小奴!今日這‘雅戲’,吾,算是領教了!咱們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走著瞧!”
那威脅的口吻,陰冷刺骨,連那句客套的“小郎君”也懶得再裝,直呼其為“小奴”,已是撕破了臉皮。
林凡彷彿對那能凍死人的目光毫無所覺,面上甚至還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惋惜,搖了搖頭:“哎呀,柳管事這又是何苦?林凡方才還滿心期待,能有幸聆聽管事平日裡不為人知的‘真心話’呢。誰知管事這般爽利,直接便認罰了,倒是讓這遊戲……少了幾分該有的意趣。”他語調平緩,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遺憾,每個字卻都像細小的冰錐,不偏不倚地紮在柳管事那顆本就千瘡百孔的心上。
“哈哈哈哈!好!好一個‘少了幾分意趣’!”十二將軍再次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盤作響,指著面色發白、搖搖欲墜的柳管事,又轉向一臉淡然的林凡,對眾人高聲道:“都瞧見沒有?這就是‘真心話大冒險’的規矩!要麼說,要麼做,要麼,就給本統領老老實實地喝!柳管事今日可是給大家夥兒開了個好頭啊!都明白怎麼玩兒了嗎?那還等什麼?繼續!給本統領使勁兒玩!誰要是敢藏著掖著,別怪本統領不客氣!”
庭院中的氣氛,因這戲劇性的一幕,非但沒有凝滯,反而變得愈發詭異的熱烈起來。那些女侍衛們交換著眼神,看向林凡的目光裡,最初的驚疑不定,已悄然轉變為幾分探究,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敬畏與好奇。這個男奴,不簡單。
那九名男奴更是看得心驚肉跳,原以為林凡死定了,沒想到他竟能如此輕易地將柳管事逼到這般境地,還引得統領大人如此開懷。
“大人,”林凡適時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聲音依舊溫和,卻清晰地蓋過了場間的竊竊私語,“既然遊戲已經開始,自然要有規矩方圓。依小人之見,不如就從……統領大人您的右手邊第一位開始,輪流提問,輪流作答。如此一圈下來,最後,再由統領大人您親自壓軸,定奪勝負,您看如何?”
十二將軍聞言,粗獷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蒲扇般的大手一揮,聲音洪亮:“嗯,你這小奴才,腦子倒是轉得快!這安排甚合我意!就這麼辦!”
她讚許地瞥了林凡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寫著:小子,你很對本統領的胃口。
庭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順著十二將軍示意的方向,齊刷刷地投向了她的右手邊——那裡,剛剛被三杯烈酒灌得七葷八素,正扶著桌沿喘著粗氣,臉色比哭還難看的柳管事,赫然便是這新一輪遊戲的第一個“幸運兒”。
柳管事:“……”
她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胸口一悶,那剛壓下去的酒意混著怒火又翻湧上來,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