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頓時緊張了,聲音越發低了,他說,“那怎麼辦?985廠一旦知道前起落架的供貨是我們促成的,一定會把罪名按在我們頭上的。”
“老師,殲八專案遲遲未能定型,部裡已經很不滿了,再出這樣的事情,我們恐怕就……”
武達民冷冷地掃了助理一眼,道,“你慌什麼?全東大最出色的飛機設計師都在我們所裡,殲八專案再慢,也是唯一的新型戰機專案。”
“101所那幾個泥腿子設計師,他們能搞出什麼東西出來?”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每逢大事有靜氣,遇事要冷靜。主動權一直掌握在我們手裡,沒有什麼恐怕。”
助理低頭稱是,忍不住說,“老師,有幾句話,我不吐不快。”
武達民看著最得意的學生,溫和地說,“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有什麼不敢跟老師說的,暢所欲言。”
助理組織了一下語言,沉聲說道,“殲八現在的主要問題是機身拉長後導致的配重失衡,從而導致空速不代表。我覺得宋工此前提出的方案是比較合適的,採取他的氣動佈局方案進行調整,相信是能夠滿足空軍提出的指標要求的。”
提到宋文忠,武達民的臉色就很不好看了。
武達民是1913年生人,是民國時期的大學生,父親是學者,母親是大學教授,祖父是晚清秀才,書香家庭,江南世家。他今年已經65歲。
而宋文忠,今年才四十五歲,十四歲參軍,參加過解放戰爭,後來推薦到航空工業學校讀書,是新東大自己培養出來的第一代飛機設計人才。
在武達民這幫人眼裡,宋文忠這批人就是泥腿子,無任何底蘊可言。
甚至就基於這樣的歧視,宋文忠提出的多種方案,都被武達民斃了,武達民作為211廠飛機設計所所長、總設計師,生殺大權在他手裡。
宋文忠不是主動申請調到985廠的,而是武達民授意下面使絆子,把他給排擠出去了。
軍人出身的宋文忠信仰堅定,困難再多,也要想盡一切辦法克服,為新東大航空事業做貢獻。
可惜,211廠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此時,助理提起了宋文忠的方案,武達民就像是被一根刺扎到了心裡一樣,非常的不舒服。
助理也不知道是看不出武達民的情緒變化,還是他真的不吐不快,他繼續說,“姚師叔的渦扇-6搞了整整十年,現在還停留在地面測試階段,而且地面開車執行時間只有一百多個小時。老師,其實大家都知道,殲八是等不了渦扇六的。”
“宋工提出用渦噴-13P,這是很成熟的方案,兩臺渦噴-13P的推力,能滿足空軍提出的2.5馬赫的最大平飛速度指標。下面就是氣動佈局調整的問題。”
武達民聽不下去了,慍怒道,“行了。老姚的渦扇-6是對標西方各國第三代渦扇航空發動機的重大專案,我國技術底子薄弱,搞個十年八年沒能定型,那是很正常的。”
“按照你姚師叔的計劃,五年內定型沒有問題。發動機是飛機最關鍵的組成部分,為先進發動機等上三五年時間,完全是值得的。”
助理面帶苦笑,不再進言了。
他知道,再怎麼說,也勸不動固執的老師。
渦扇-6這個專案,國家每年大把大把經費往裡面扔,整整十年過去了,就算是再差,也應該到了裝機試飛階段,然而實際情況瞞得過外行人,瞞不過他們內行人。
整整十年,渦扇-6樣機只進行了一百多個小時的地面試車!
不是該發動機專案總設計師姚兆林不想繼續試車,而是渦扇-6的樣機居然在試車的時候平均每三個小時就會出現一次故障!
這種發動機,敢裝在飛機上嗎?
這種發動機,五年內能定型嗎?
要知道,航空發動機要達到定型標準,必須要裝上飛機實實在在地飛上幾百個小時,而且在地面要做全壽命試車——持續不斷地運轉,如果設計壽命是1000小時,那就要連續不斷運轉1000個小時。
渦扇-6距離這個階段還遠著吶!
“小翟,你去晨光廠看看,有情況及時跟我彙報。”武達民說。
翟助理連忙問,“老師,我該怎麼做?”
武達民說,“晨光廠是我們的主要配套廠,你是我的助理,過去那邊檢查殲八專案的零配件生產情況理所當然。不要和調查組正面接觸,可以側面打聽一下調查情況。”
“另外,跟沈傑說,他們廠的生產任務,是要依靠211廠來完成的,有些事情,該主動站出來就得站出來。”
翟助理心底微微一震,老師又要把替罪羊推出去了。
他點頭答應說,“老師,我明白了,我現在就過去。”
翟助理去找廠辦派了輛車,馬不停蹄地往晨光廠去了。
另一邊,在前往晨光廠的路上,賀明飛十分好奇地詢問了李幹,關於遭遇微暴流的處置辦法。
還是那句話,內行看門道。
賀明飛看了通報後,和03號運-8的副駕駛一樣,對李幹提出的反向操作感到費解。
不應該這麼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