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了虞瑾傾盡所有,幾乎命喪梧州。可是虞瑾的眼中,依舊只有感激而已。也就是那天,她才真正明白,原來這只是一場獨角戲。
而岑素楝在虞瑾心中的分量,她充分的瞭解了。
就算岑素楝站在那裡什麼也不做,她也毫無勝算。所以最終她選擇優雅的退場。當然,她的付出也不算是沒有收穫——她獲得了一個承諾。
父王和弟弟的所作所為,她無力改變。但是他們失敗的惡果,卻是需要她來分擔。
她需要逃離,需要一條退路,需要她心心念唸的自由。
或許會有遺憾,但如今看來已經是最好的機會了:她既能擁有自由,也能擁有虞瑾——即便他心不在此。
神仙壽數漫長,又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呢?無法擁有今日的他,不一定無法擁有今後的他。
昭月想了很久,最終做了決定——她要賭一把。
她抬眼看一眼尤秦。
尤秦似乎並沒有很著急,耐心等待著自己的答案。
昭月深吸一口氣,她朝殿外看去。門口站著兩個年紀不大的侍女,都背對著大殿。
纖細的背影,讓昭月想起了一個人。
夾在她和虞瑾之間的那個人。
她的眼前浮現了一幅圖景。
是那一日在梧州,在她生死之際,素楝坐在一隻淡藍色的水樣的大魚之上,於千萬移屍之中救了自己的命。
素楝的身姿正如這兩個少女一樣,纖纖嫋嫋。
眼前的景象稍縱即逝,瞬間化成泡影。變成了那一日她和虞瑾在蓮亭。
那一日,是他們正式見面的第一天,她和虞瑾並肩而立,站在美麗的蓮池邊上。那一日,她聽見周圍的侍從都在議論,他們是多麼的相配。那一日,她覺得在這無趣無聊的天庭,有虞瑾這般人物陪著,或許也不錯。
那一日,她的歡喜,她的幸福,她的心動,如潮水般湧來,讓她欣喜、激動、盼望,以至於讓她刻意忘了許多人和事。
尤秦給自己的茶杯中滿上熱水,霧氣嫋嫋中,他仔細地觀察著昭月的眼神變化。
直到昭月終於回過神,對尤秦客氣的微笑致意。
可她到底還是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是願意還是不願?
最終,昭月只是禮貌地送尤秦離開,並囑咐他耐心等候。
那一晚,昭月輾轉反側無法安睡。凌晨時分,她叫醒侍女,提燈夜行,去尋伏夷。
正好在路上碰到了歸家的伏夷。
伏夷得知深夜阿姊為尋自己而來,有些詫異,卻又很快明瞭——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雖夜色已深,但明月當空,侍從跟隨。兩兄妹很是默契,只並排而行,卻默默不語。
或許這裡不是開口的地方,或許他們都還沒想好如何開口。
這讓伏夷想起小時候。那時的他孤苦無依,經常受人欺凌,只因父王眼中根本就沒有他這個兒子。而阿姊,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她也過的不好,比他大不了幾歲,但是阿姊比他聰明,討人喜歡。那時的他發誓,一定要讓看不起他的人都跪在自己腳下,也一定要好好對待阿姊。可是後來,當自己苦心經營,終於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皇子”時,阿姊卻悄悄和自己疏遠了。
伏夷知道,阿姊不喜歡捲入這場“爭鬥”之中,只想過自己的日子。
但是,當他要阿姊去為了他籠絡虞瑾之時,阿姊還是答應了。伏夷不是沒想過,若阿姊真心喜歡虞瑾,他也樂見其成,甚至連父王那裡他也可以去遊說。
可是,如今卻怕是不能了——至少不是阿姊所想的若阿姊還是執迷於虞瑾,事情倒是有些棘手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只暗中將虞瑾圈禁,未曾透露風聲,也未曾動手處置。
看來,阿姊還是知道了。
“阿姊近來身體可好了些?”伏夷問道。
“已經大好了,就是靈力有些不濟。”昭月笑著回答。
“不急,阿姊慢慢養病。你是這天宮的公主,即便沒有靈力也能一世無憂。”伏夷道。
“我會保阿姊一世無憂。”伏夷又道,他如今有充分的實力說出這句話。
昭月笑了笑,卻沒說話。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伏夷的王府門口。
在如何處置虞瑾這件事上,伏夷未曾想過要騙昭月。甚至他的野心和宏圖大業,他也未曾主動掩飾——甚至他暗暗希望阿姊是知道的,這樣的話他也不用糾結如何開口坦白。
有些事情不該再瞞了。或許今夜,就是他跟阿姊交底的日子。
因為屬於他伏夷的時代,就要來了。
雖然已是半夜,但是伏夷府上依舊燈火通明。掌燈的侍女整齊地排成兩列在府門口等待,個個花容月貌,看著甚是養眼。從大門到府門口,一共有九步臺階。伏夷伸出手,很自然的扶著昭月的手臂,兩姐弟一步一步往上走。
“阿姊還記得嗎?從前,我捱了打,你就這樣攙著我一步一瘸的回家。”伏夷看著昭月打趣道——他能笑著回憶過去的悽慘,也不過是近幾年而已。
“是啊,那時候你是一個鼻涕蟲,一捱打就哭。我也能力有限,只能在捱打之後帶你回家。”昭月的語氣不似伏夷般輕鬆,“是阿姊無能,沒保護好你。”
還有半句話,昭月沒能說出口:“是阿姊不好,讓你生出了這麼多恨。”
世人都道伏夷殿下暴戾殘忍,喜怒無常,好大喜功。可是昭月明白,她的這個弟弟並非紈絝,也並非天生惡毒。苦難讓他變得城府極深,這麼多年來忍辱負重,只為出人頭地,一雪前恥。
可是昭月沒想到,他有這麼大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