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暮雪聞言淡淡的應了聲便又閉上了眼睛,眨眼間她的呼吸便清淺了起來,顯然又睡了過去。
馨瑤早感覺出暮雪不想和楚曦哲等人過分接近,以為暮雪聽了這些會惱火,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哪知暮雪聽後竟沒什反應,這便又睡了過去。她愣了愣,這才又放下帳幔悄步退了出去。
從二樓閣樓上瞧正見院外紅燈微蕩處有下人們來回穿梭搬運東西往西邊的紫院中去,紫兒惦著腳尖望了眼和紫院遙遙相對的霜雪閣,竟也半點動靜都沒有。
奇怪,上午楚丞相來下聘,陌莊主氣得差點掀翻攝政王府,小姐聽了也怒火難抑,怎麼這會兒兩人都如此安靜呢,叫她看,自家小姐如今和陌莊主都一個鼻孔出氣了,楚丞相就算住進府中也失了先機。小姐性情懶散,相較楚丞相這樣的朝廷勳貴,她倒更喜歡陌莊主這樣的江湖人,難得自在。
馨瑤想著,就見有兩排大紅燈籠開道從前院遙遙過來,和方才楚曦哲進府如出一轍,她一愕的功夫,報信的小丫頭已奔進了院子,馨瑤恐再將暮雪吵醒忙迎了樓來,小丫頭上氣不接下氣地瞪著晶亮亮的眼睛道:“馨瑤姐姐,是嘯雲聖域的太子也到咱們府上來了呢,老爺將太子殿下安排在了臨著紫院的梨院。”
馨瑤這回倒是淡定了,聞言伸了個懶腰,道:“去,叫婆子鎖院門,莫叫不長眼的下人咋咋呼呼擾到小姐睡覺,今晚任他天皇老子來了,咱也只管睡咱的覺,不用再來報信了。”
馨瑤言罷轉身上樓,呵欠連連,顯然也是準備睡下了。
翌日天色微微亮,暮雪一夜好眠神清氣爽地醒來,收拾好衣裝後她便直接進了於明堂相連的稍間。
這房間早便被收拾成了暮雪的書房,靠牆一排的書櫃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這些時日暮雪蒐羅的各類書,靠窗是一張黃花梨的大書案,暮雪在書案後落座,馨瑤見她分明是要寫東西,忙上前鋪展了紙張用鎮紙壓好,又磨好墨。
暮雪右手受傷,左手竟能運用自如,很快地便洋洋灑灑地寫了滿紙的字,馨瑤跟著落月也學了認字,時日尚短,瞧了半天也沒看懂暮雪寫的什麼。
暮雪這邊剛擱筆,巧的外頭便響起了稟聲,“小姐,楚丞相,陌莊主和太子殿下都看小姐來了……”
“來的倒正好,都請到花廳奉茶。”暮雪揚聲說罷,站起身來,將寫好的紙張提起來,隨手晃了晃,待墨跡乾透,丟給馨瑤,拂了拂裙裾,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好生拿著。”
馨瑤愈發狐疑,不明白慕雪一早上寫寫畫畫的要做什麼,聞言卻不敢怠慢,仔細地拿著那紙張隨著暮雪下了樓。
花廳中,陌殤依舊是一襲白衣身若無骨地依在太師椅中悠哉地撫弄著放在八仙桌上的一盆蘭草枝葉,白玉般比尋常人修韌的手指映了綠盈盈的蘭葉,說不出的魅惑好看。
風塵逸隨意地坐在花廳門口處,冷硬而俊美絕倫的五官在天際淡淡晨陽的映照下被度上了一層柔光,一襲玄色衣袍,身影即便坐著也英挺筆直,給人淵渟嶽立之感,一頭微卷的暗紅髮絲因陽光照射映出明紅的色彩來,光彩似落入了琥珀色的眼底,為那冷冽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層斑駁迷魅的柔和,倒是鮮見的放鬆之態。
而楚曦哲則站在風塵逸對面的東牆邊,正瞧著牆上一張畫卷出神,那畫是暮雪從字畫攤上撿來的,算不得什麼名家作品,畫技甚至有些生疏,難得的是意境極好。青山脈脈,煙雨迷濛,湖光深深,倦鳥歸林。
他穿著一襲月華白的袍子,不像陌殤身上白袍雪色晃眼,卻也有著深斂的俊逸脫俗,站姿不見多麼筆挺,但卻峻拔惹眼,背影透著股悠遠神秘氣息,讓人一眼瞧出,恍惚只覺他已融進了水墨畫中,周身也籠著迷濛雨霧般神秘難探。
三個男子各有風姿,無論哪個都是世之少見的美男子,如今一大早地就齊聚一堂,令人只覺這花廳光芒太強,連天際尚未冉起的太陽都該避其鋒芒,退回雲中一般。
三人誰也不搭理誰,以至於空氣中好像有個隱約的火藥味在瀰漫,驚得花廳外廊下一溜地站著十數個丫鬟,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
暮雪下樓到了花廳就瞧見這一幕,揚了下眉,她發現起來便有三個特色不同的美男供她免費觀看其實也算一件幸事,所謂賞心悅目當如是。
見暮雪進來三人同時看了過來,暮雪也不待他們反應便揚唇一笑,道:“昨夜楚丞相和太子殿下進府,小女睡得沉,下人們不懂事只念著我白日勞累,又身子嬌弱,竟敢不予通報,沒能親自迎二人貴客,當真是小女的不是。”
聽慕雪自說身子嬌弱沒能迎客,風塵逸挑眉,楚曦哲勾唇,不過慕雪態度如此客氣,兩人顯然都感覺有些不妙。
陌殤卻已眉眼彎彎好不熱情地笑了起來,道:“暮雪身子本就嬌弱,如今又重傷在身,迎他們這些無趣之人作何,如今客也見了,禮數也盡了,兩位可以離開了,我還要給暮雪換藥,她沒功夫和精力招待客人。馨瑤,送客。”
陌殤全然將自己當這裡的主人,說著人已閃到了暮雪身邊,拉了她的手臂要帶她離開。
暮雪避了一下,站定,嗔惱地瞪了,陌殤一眼,這才俏臉堆笑的衝風塵逸和楚曦哲道:“昨夜未曾迎客已是失禮,今日又豈能行色匆匆的,貴客來訪,我南宮府實在是受寵若驚,蓬蓽生輝,小女是極歡迎的。只是……”
她說著口氣一轉,為難地擰了眉頭,嘆息一聲,道:“楚丞相和太子殿下財大氣粗,都是動動手指便能富擁四海之人,只怕難以想象,這南宮府其實原沒外人瞧見的光輝。攝政王大人雖居高位輔政,而正是因為位高權重,太富了反會產生誤會,雖是有皇上不時賞賜,但那都是榮耀,自然不能換來米糧。這偌大的攝政王府要養活幾院主子,上百下人,攝政王大人不時要和同僚應酬,每年各節上來往送禮,房舍每年維修,主子們一年四季添置衣物……這花錢像流水一樣,攝政王大人的銀子根本就不夠。前些日小女才剛剛接過這府中賬目,哪想那君豔芳趁著掌管中饋,將府中的銀子都已掏空拿去做了生意,她這名聲一壞,人已沉塘,生意也是慘淡收場,如今攝政王府……哎,不瞞幾位,早已是揭不開鍋。”
暮雪說著抽出帕子抹了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又嘆了一聲繼續道:“我和攝政王大人平日節衣縮食沒什麼,可如今貴客來了,豈能和我們一般吃苦,可這府上實在沒什麼經濟實力款待幾位,我思來想去,若是等著幾位日日鹹菜白飯地對南宮府生出誤會來,以為是南宮家在趕客,倒不如我事先將府中情況坦白,免得傷了感情。”
見暮雪滿口胡言地哭窮,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說的是假話,難為她還能一板一眼地自導自演下去,陌殤輕咳了兩聲掩飾了笑意。
風塵逸和楚曦哲聽到此處只以為暮雪是要趕人,卻不想暮雪面上揚起淡笑來,又道:“南宮府這種情況,我思來想去覺著貴客們一定也難安心住下,所以我便想到了一個兩全之法,馨瑤。”
馨瑤管著賬目,自然清楚的很,君豔芳雖人品不好,但也是個精細之人,這些年管著南宮府中饋,南宮家的家業,南宮府那是很富有的。南宮宸皓也不是什麼好官,平生追求富貴,那庫房中的私藏,不光珍玩寶器等,光金銀之物都令人瞠目結舌。
君豔芳去勢之後,南宮宸皓為了拉攏討好暮雪,修補父女感情,將這些東西都交給了暮雪,如今見自家小姐睜眼說瞎話,面不紅,心不跳地哭著窮,馨瑤唇角狠狠抽了幾下,這才忙將暮雪早先寫好的那一張紙展開。
風塵逸三人同時望去,但見上頭密密麻麻,條條列列的簪花小楷,整齊地寫著:庭院暫用費每日一百兩銀,食材採購費每日五十兩銀,食材加工費每日二十兩銀,下人差遣費每日十兩銀,花木觀賞費每日五兩銀,穢物處理費每日五兩銀……
下頭各種名目一條條,直佔滿了一張紙,最後用硃筆批了個共計,赫然寫著九百二十三兩銀。
見饒是風塵逸和楚曦哲這般鎮定人物瞧著這張獅子大開口的費用單子也愕然之色顯而易見,暮雪心下受用的很,道:“這裡是我粗粗算出的費用合計,貴客們每日將銀子交給我內院管事馨瑤,我南宮府一定保證叫大家賓至如歸,這樣我南宮家也不會待客無禮,貴客們也不必心存內疚,覺著給我南宮家添了麻煩,豈不是兩全其美。不知楚丞相,太子殿下,還有陌莊主意下如何啊?”
陌殤本來滿臉看戲的愉悅,一雙鳳眸流光溢彩地在楚曦哲和風塵逸難得愕然苦悶的臉上來回掃視,突然被點了名,登時鳳眸一瞪,道:“暮雪,我怎麼能跟他們一樣,我可是進府給暮雪治病療傷的,這銀子便免了吧。”
暮雪聞言挑眉,道:“所以,之前便算我白讓莊主住了霜雪閣,便不和莊主算舊賬了,只是這以後還是要一視同仁的好,想必莊主也不想看我為難吧,當然,莊主若覺著虧,也可以不再給我治病療傷。”
陌殤聽的面露哀怨,總以為相比楚曦哲和風塵逸,暮雪會對自己不同……
暮雪被他受傷的模樣盯地目光一閃,忙扭了頭,心道若非這廝引頭,她何至於連最後的清淨都被剝奪,如今連閨院都不得安寧,既是趕不走人,他們又要討好於她,幹嘛不收錢讓他們白住,白吃白喝,世上沒這樣的好事,住個客棧還要給銀子呢,何況南宮府庭院風景秀麗,住宿條件比客棧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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