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暮雪的話眾人皆瞧向了夜子月,夜子月面上的憤恨等色來不及收回,現在她驟然轉變之下,一張美美的小臉便顯得有些猙獰,失了平日的優雅。
察覺到眾人驚愕怪異的眼神,她只能迅速地尷尬一笑,方乾巴巴地道:“怎麼會,我……我自然是替暮雪妹妹感到高興的。”
她說著低頭咬了下唇,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微微側身,睫羽輕顫地衝軒轅修筠道:“子月扶柳之姿,承蒙殿下不棄,感激不盡,不以為報,可暮雪妹妹她痴慕王爺,不願王爺寫下休書,子月也是不能害了暮雪妹妹的。如今暮雪妹妹得上天庇佑,不再口吃,殿下還是迎娶暮雪妹妹為妃吧,子月……子月這般已無臉再嫁他人,願意一生不嫁,來還殿下的情意……”
她說著兩串珠淚滾過白皙的面頰,宛若雨打梨花,端的是楚楚可憐,一副遭受壞女人迫.害,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小白花模樣。
被她這樣一說,倒成了暮雪惡毒,心胸狹窄,明明人家郎情妾意,卻非要拆散人家,害的第一才女就要孤苦一生,簡直就比那戲文裡迫.害白娘子和許仙不能廝守的法海更可恨嘛!
暮雪冷眼瞧著葉子月演戲,並不理會眾人或同情,或憤怒的神情,見軒轅修筠攬葉子月兒低聲細語的安慰,她眸底落滿了譏誚之色。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死皮賴臉的!青王殿下明明不喜歡你,你非要纏著殿下,子月姐姐和殿下天生一對,都是你,非要拆散他們,你太歹毒了!”
白雨凝見暮雪不再結巴,人也全然變了模樣,更得了太子高看,早便按捺不住,此刻見夜子月落淚,她當即便跳了出來,帶頭譴責起暮雪來。
暮雪被她指著鼻子罵,原本清冷的面容瞬間變了一副模樣,她抬手捂著心口,肩頭瑟瑟一抖,泫然欲泣,無所適從地瞧著白雨凝,神情是那樣的委屈可憐。
她原本生的便絕美,此刻盈盈的眸子滿是水光,捲曲而纖長濃密的睫羽,沾染了淚水愈加黑亮,閃動著晶瑩水色,一顫一顫,仿若沾染了露水振翅欲飛的蝶羽。
煙霧一般秀雅的眉輕輕的蹙起,那挺秀的鼻尖委屈地皺著,細小可愛的貝齒輕咬下唇,微張的上唇像被風雨吹打的海棠花瓣般顫巍巍的抖動。
美人含屈,明明已無力支撐,卻還強撐著倔強地不肯當眾垂泣,那種震撼人心的美簡直叫望著她的人都為之心碎,甘願萬死,只為換她展顏一笑。
什麼叫技高一籌?有了這等對比,先前夜子月外露的可憐登時變失了所有色彩,誰還會記得她的委屈?
四下驀然一靜,萬眾矚目,暮雪心裡譏嘲,前世她的容色不過中上,只要她想,便可以抓住任何人的心,不管男女老少,如今南宮暮雪的容貌簡直得天獨厚,夜子月想在她面前演戲,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她顫抖著睫毛,咬著唇,似終難以自持,她猛然抬起袖子掩了下面容。
眾人見此,無不唏噓不忍,自動腦補著美人黯然落淚的畫面,然而被廣袖擋了面容的暮雪卻飛快的側頭衝著葉子月眨巴了兩下眼睛。她這是毫無遮掩的挑釁,是對夜子月的譏諷和不屑。
夜子月自然也明白暮雪的意思,她見暮雪對自己眨巴眼睛,又驚又愕,又氣又堵,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前幾天還被自己氣得渾身顫抖的南宮暮雪!她張著嘴,還沒反應過來,暮雪便又換了神色。
而軒轅修筠自然也將暮雪的動作瞧了個真切,感受到身前夜子月渾身發抖,顯是怒不可遏,他黑眸翻湧。這個女人,她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此兩面三刀,她,太是囂張!
因廣袖遮掩,角度問題,也只有夜子月和軒轅修筠,軒轅逸筠,秦嵐,白雨凝這幾個離暮雪近的人瞧見了她的小動作,不過轉瞬,還不等夜子月反應,暮雪已撤了衣袖,微微仰頭作勢隱忍著逼回了眼眶中的淚水,接著她才衝白雨凝道。
“白姐姐實在想錯我了,我先前痴纏於青王,皆因婚約之故。太后指婚,作為臣女,我不敢不放在心上,我雖不才,但卻是讀過女戒的,知道女子一經訂婚,便該守好自己的心,從一而終,所以即便青王不喜我,我也要求自己償還太后的恩德,規守婦德。
只是今日大婚我遭受青王拋棄,得以頓悟。青王甘願冒著違逆先太后,不孝不悌的罵名,也要迎娶夜姐姐,夜姐姐和秦公子已經定親,可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青王動情,這可見兩人是真心相愛,我又怎忍心讓有情人因我終不能成為眷屬呢?
我溺水時曾在迷濛中見到了先太后,她老人家哀嘆連連,神情悲傷,直說因她牽錯了紅線,這才讓我悽楚多年,讓青王殿下因不能如願而怨怪於她,她憐惜於我,已同意我遁自己心意而為。今日我來這裡,並非是要阻止青王殿下的……”
她說著,面上神情已再度恢復了清雅,似明珠洗塵,若陽光衝破雲層,整張臉為之一亮,瞥向軒轅修筠和夜子月,道:“我不叫侍衛去取紙墨,只因我和青王並未成親,既未婚,又何來休?”
她言罷,四下靜寂一片,眾人好似還沒從她這一番舉動中回過心神來。
軒轅逸筠見本一身清冷強勢的旖灩轉眼間換了個人兒般,嬌弱地似一陣風都能吹走地逗著白如玉,本就有些愕然,再瞧她調皮又促狹地衝夜子月眨眼睛,那樣子俏皮的叫人屏息心跳,他登時便沒忍住露了笑意。
此刻又見她一番話鬧得軒轅修筠面色幾變,鐵青一片,而夜子月更是神情扭曲,漲紅一片,白雨凝更是驚呆了的模樣,軒轅逸筠便再忍不住任由微揚的唇角無限度地挑了起來。
暮雪這一番話說的毒啊,雖然句句都是示弱,但簡直就是指著軒轅修筠的鼻子罵他不孝不悌,甩著夜子月的臉罵她不守婦德,水性楊花。
事不關己,百姓們也不過是看個熱鬧,世人都愛看才子佳人終成眷侶,以前南宮暮雪是個笑話,一個廢柴草包,奢望青王,自然比不上夜子月和青王般配,所以世人便自然而然忽略了她和青王的婚約,只為青王嘆息,為夜子月鳴不平,可如今暮雪的光芒遠遠蓋過了夜子月,她又是軒轅修筠名正言順的未婚妻,聽了她這一番話,世人登時便是另一種心態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