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擁在長公主左右的賓客見她留我，都識趣的退下了。
我坐在離她一步遠處替她斟酒，聽她說，“一晃數年，殿下都長成大人了。當初陛下把殿下抱進宮來時，殿下還尚在襁褓，瘦的跟貓兒似的，陛下生怕養不活，把照料衛長公主的奶母撥了一半過去，我便挑了兩個乳母入宮幫忙，好叫你們倆孩子都有口奶吃。如今殿下與不疑都能比肩了，我是感慨萬千，河間王妃大約也能瞑目了。”
真正的河間王次子其實入宮未滿一年便夭折了，陛下卻沒讓任何人知道這個事實，從那時起，他就將我帶到了上林苑，對皇后謊稱我體弱，而我便開始了一人分飾兩角的生活。
長公主說的故事，不過是陛下的安排而已。
“長公主說的這些我也聽陛下說過，陛下說長公主如姊如母，總是在陛下最艱難的時候伸出援手，是陛下最得力最親的人，小王一直很敬重長公主。”
話不作偽，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但我身有罵名，與霍不疑私交甚密，總是叫長公主忌憚的，所以我此時說這番話，最能打消她對我的敵視。
她見我頷首垂目，畢恭畢敬，不像是奸佞之人，遂將信將疑的與我舉杯飲酒。
“世人都道殿下乖張，我今日瞧著，倒覺得傳言不可信了。”她抿酒啟唇，舉手投足間儀態萬方。
“別人怎麼說，不過是捕風捉影，小王從不放心上。但驃騎將軍不一樣，他是世人公認難得一見的將星，只大我三歲卻比我明理強幹的多，赤膽忠心，有勇氣有魄力。陛下惜才，叫我跟著他，磨礪我的性子，我也是在他那裡吃了好多苦頭，這才略有長進，讓陛下稍安，從那之後，自然事事以驃騎將軍為先，不敢再任性妄為。”
我沒吝嗇詞藻，把我想到的讚美之詞，都在霍不疑身上用了個遍，果真說完，長公主神色都柔和了許多，竟主動替我添酒。
“殿下說的不錯，不疑初出茅廬，確實是陛下一力作保，才有立下大功的機會，我相信不疑也正是看到殿下智謀過人，才大膽啟用殿下之策，如今你們二人，是互相成就，你也無需敬他，對飲一杯才是正好。”長公主笑的慈愛，眼睛看著不遠處站著說話的霍不疑，忍不住又叫他來。
“不疑，你陪靖王殿下飲吧，我去更衣。這邊完了，記得來後院的戲臺，我給你準備了幾臺好戲，你可別跑。”她說笑著起身，衛大將軍立馬過來扶她。
我瞧著她雲鬢微松，確實像是醉了，退到霍不疑邊上，一起送她離席。
才避開眾人走到內室，長公主的眼神陡然清明兩分。
“要是你姐姐當年不糊塗，靖王何至於跟著不疑受那刀槍劍戟，他可是河間老王妃唯一的親兒子，王妃若還活著，心裡會多難受啊。”
衛大將軍陡然一凜，回頭掃視四下無人，這才同長公主耳語，“殿下哪兒的話，都是舊事了，還提它做什麼……殿下略歇一歇吧，我去叫人給你端醒酒湯。”
長公主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也警惕的四下瞟了瞟，“沒事，我躺一會兒就好。對了，那些女公子們你記得讓人看顧著，提點不疑別慢待了，他這孩子，男人堆里長大的，一點人情味都不懂，風裡來雪裡去的，得讓他後嗣有個著落。”
長公主迷迷瞪瞪的躺下了，大將軍給她攏了攏薄毯，“我省得，殿下休息吧。”
且說我這頭，送走長公主，側頭見霍不疑只覷著我笑，倒嚇得我心裡發毛，“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不是說要帶我去跟花敘吃飯麼，快走吧，我都要餓死了。”
楊禪見霍不疑只笑不動，忙走到前面去帶路，我懶得管他，跟著楊禪走，他倒亦步亦趨的跟上來，見離了人群，冷不丁的說，“方才你跟我舅母說的那些誇我的話，可都是真心的？”
這人耳力這麼好……看來以後在別人面前拍他馬屁得離他遠點……
我故作不懂，“什麼話？我說了許多，記不得了。”
他沒繼續追問，臉上的五官統統都是噙著笑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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