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盯著陳大山伸出的五根手指,喉結滾動兩下:“五塊?這價都能買七斤豬肉了!”
陳大山不動聲色把身上的果子狸往背後推了推:“老哥,您跑長途見多識廣,肯定比我更清楚廣省清平市場的野味行情。”
“上個月剛有個司機說,那邊酒樓收果子狸,都是八塊一斤了!”
他故意把“八塊”二字咬得清晰,目光掃過對方軍大衣上的銅紐扣——那是正宗的軍用品,和鎮上供銷社賣的仿製品截然不同!
中年人深深地看了陳大山一眼,突然嘿嘿笑起來。
他從褲兜裡掏出皺巴巴的煙盒,彈出兩根大公雞香菸,往自己嘴裡叼了一根,又給陳大山遞了一根。
“本來是想佔點小便宜的,沒想到碰到了個懂行的,倒是讓你見笑了!”
“行,就按老弟你說的來,按五塊算!”
他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和他以往接觸到的那些山裡人根本就不一樣!
雖然是穿的破破爛爛,卻是沒有絲毫的怯懦和卑微!
要知道,這個年代的司機,可是個非常高大上的職業!
而且他作為一個城裡來的人,在山裡人面前也是有著很大的優越感的!
可陳大山卻是始終鎮定自若,身上甚至還有著那種大人物身上才有的雍容氣度!
奇怪了!
這樣的人,怎麼會窩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的?
莫非是滯留下來沒有回城的知青?
……
司機姓羅,名叫羅紅軍!
他是這家小飯館的常客,每次經過丹水鎮,都會守在外貿站附近撿漏!
眼見兩人買賣談成,飯館老闆立馬就熟練地拿起一杆秤遞了過來!
“二十二斤八兩,湊個整,算你二十三斤!”羅紅軍格外敞亮地送了陳大山二兩秤。
隨即解開皮帶,從內褲上帶拉鍊的兜子裡拿出錢,數了一沓遞給了陳大山:“加上皮子的錢,一起一百二十三塊,小兄弟,你點一下!”
一百二十三塊!
厚厚地一沓大團結!
外貿站雖然也收購果子狸,卻是隻收三塊錢一斤,皮子四塊八毛五一張!
和羅紅軍的偶遇,讓陳大山手上的東西,足足多賣了五十三塊七毛五分錢!
在這山裡,五十多塊錢就已經是一筆鉅款了!
豬肉七毛五一斤、大米三毛五一斤、玉米才九分錢一斤,火柴才兩分錢一盒……
……
羅紅軍很快就蹲在卡車旁邊檢查起了防滑鏈,準備連夜出發了!
陳大山則是和他揮手告別,揣著鈔票快步走向供銷社。
遠處紅磚牆上“發展經濟,保障供給”的標語,已被冰雪侵蝕覆蓋了大半。
供銷社旁邊巷子裡的牆角,蹲著三個戴狗皮帽子的漢子。
其中一人用草繩捆著褲腳,正在用樹枝在雪地上畫著什麼。
“要票?”
這人抬頭時,陳大山聞到一股濃烈的旱菸味。
他點頭的同時,還瞥見了對方棉襖袖口露出的紅色帶絨秋衣。
這在山裡可是稀罕物,只有縣城國營廠的工人才能分到。
他點了點頭:“有沒有布票和棉花票?”
如今雖然有不少東西都已經放開供應了,但是一些緊俏物資還是得憑票購買的。
狗皮帽子伸出三根凍得通紅的手指,指甲縫裡嵌著黑色泥垢:“布票三毛一尺,棉花票五毛一斤!”
陳大山心裡那種收穫的喜悅,頓時就被衝散了一半!
供銷社的棉花是三塊八毛六一斤,再加上買棉花票的錢,就是四塊三毛六一斤!
做一床雙人棉被,怎麼也得六斤棉花!
一床墊的一床蓋的,光棉花就要花掉五十多塊。
還要另外花錢買床單和被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