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浪頭打來,都讓他們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牙齒磕碰的咯咯聲清晰可聞,面板在冰冷的刺激下泛起一片片雞皮疙瘩。
其中一個異常年輕計程車兵,臉色在探照燈下白得像一張紙,嘴唇凍得烏紫,卻死死咬著牙,雙手緊緊扶著一根需要定位的粗壯鋼樁。
旁邊一個老兵,鬚髮上掛著冰凌,掄起沉重的八磅大錘,虎口早已被震裂,鮮血混著冰冷的江水順著錘柄往下淌,每一次砸下都伴隨著一聲悶吼:“嘿——!”
鋼樁便在沉重的夯擊下,一寸寸艱難地嵌入江底堅硬的卵石層。
那“鐺!鐺!鐺!”的巨響,單調而沉重,如同大地沉悶的心跳,與怒江的咆哮交織在一起,宣告著黎明的抗爭。
“螺栓!快!這邊!別讓浮舟散了架!”更高亢的呼喊來自已經初步組合起來的浮橋中段。
幾艘巨大的鋼製浮舟被粗大的鋼纜和特製的鐵製“舟橋屬具”緊緊連線,在湍急的江水中劇烈地起伏搖擺,互相撞擊,發出令人牙酸的“哐當”巨響。
幾個身手矯捷如猿猴的老兵,在劇烈顛簸的浮舟上跳躍騰挪,尋找著那至關重要的連線點。
冰冷油膩的扳手在他們佈滿老繭、凍得通紅的手中飛速旋轉,巨大的六角螺栓被強行旋入預留的孔洞,發出尖銳刺耳的“吱嘎”聲,每一次擰緊都伴隨著浮舟在激流中令人心悸的劇烈搖晃,彷彿隨時會被怒江的巨掌撕碎。
時間,在這片被水汽、寒冷、噪音和鋼鐵意志填滿的江岸上,飛速流逝。
天空的灰白漸漸褪去,東方那道橘紅的縫隙如同熔爐的裂口,不斷擴張,將更多的雲層底部點燃,染上越來越濃烈的金紅。
汗水、冰涼的江水和泥漿,在他臉上縱橫交錯,匯成渾濁的水滴,沉重地砸在腳下的礁石上。
而在工兵營爭分奪秒地架設浮橋地同時,李挺所部一團主力部隊卻已經開始了渡江行動。
是的,他們並沒有等待橋樑的暢通,而是先行進行了渡江。
如此一來,既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快速度,也更能減少些卡車過江的負重。
......
“下水!快!跟上!”連排長的吼聲此起彼伏,壓過浪濤的喧囂。
一群群士兵,揹著沉重的步槍、彈藥,腰間的武裝帶勒得緊緊的,在初升朝陽的照耀下,毫不猶豫地跳入墨汁般翻滾、依舊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巨大的溫差讓他們瞬間倒抽一口冷氣,水性好的戰士,奮力划動手臂,在激流中掙扎著保持方向,朝著對岸奮力泅渡,撥出的氣息,在清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團團白霧。
更多計程車兵則擠在為數不多的橡皮衝鋒舟裡。
粗硬的橡膠艇壁冰冷硌人,艇身被湍急的江水衝得左右亂擺,每一次顛簸都引來艇內一陣壓抑的驚呼和身體不由自主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