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晨霧在林間遊走,刺刀挑開垂落的藤蔓時,凝結的水珠便簌簌地砸在鋼盔上。走在最前面的偵察兵突然半蹲舉手,整支隊伍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凝固在苔蘚叢生的腐木間。
\"倒木!\"沙啞的口令沿著佇列向後傳遞。三丈高的紅檜橫亙在前,粗糲的樹皮上爬滿暗綠色地衣,斷裂處露出蜂窩狀的朽木。士兵們摘下步槍甩到背後,手指摳進樹皮裂縫往上攀爬,綁腿剮蹭出驚起成團的蠓蟲,在陽光漏下的光柱裡織成金色的霧。
腐殖質的氣味越來越重,膠鞋陷進爛泥時發出的吮吸聲此起彼伏。走在第三列的年輕士兵突然踉蹌,軍用水壺磕在岩石上的脆響驚飛了樹冠間的犀鳥。他慌忙抓住前面班長的武裝帶,摸到滿手滑膩膩的苔蘚——那人的後背早已被汗水和露水浸透。
\"當心旱螞蟥!\"後方傳來壓抑的驚呼。士兵們不約而同加快步伐,卻因此踩塌了暗藏在落葉下的蟻穴。拇指大的行軍蟻順著褲管往上爬,鋼盔與衣領的間隙處,不斷有黑紅相間的毒蛾撲稜著撞在汗津津的脖頸上。
兩個小時後,他們終於穿過這片長滿板根樹的窪地。走在隊尾的擔架員忽然發現,原本深褐色的綁腿布已經變成了墨綠色——那是青苔、樹汁和泥漿反覆浸染的痕跡。最年長的機槍手癱坐在氣生根上,扯開領口時帶下一片黏在面板上的枯葉,葉脈間還蠕動著半透明的蛞蝓。
而等戰士們漸漸適應了原始森林的惡劣環境之後,撥開又一串的藤蔓,一幅慘烈的景象,卻是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痛著眾人的心。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數輛被遺棄的坦克,它們孤獨地側臥在泥沼之中,龐大的身軀上已經滿是綠色的藤蔓。
坦克的炮管被從中斷炸開,無力地歪向一側,彷彿是一位不屈的戰士在最後時刻仍在奮力反抗,卻終究力竭倒下。
而它的履帶更是斷裂成數截,散落在周圍的泥地裡,像是被扯斷的筋骨,無力地宣告著它的報廢。
撥開藤蔓,那墨綠色的漆面與白色的編號印記甚至沒有剝落,平整的裝甲,更是訴說著它們曾經的榮耀,而側面鮮亮的青天白日標誌更是無聲地訴說著它們的身份。
是的,他們就是第五軍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坦克部隊!
他們本該在國內的戰場上肆意地馳騁、肆意地碾壓著日軍的。
可如今,卻是被自己人無奈地扔在了野人山中,任憑藤蔓纏繞、野獸作巢......
而在藤蔓之下,坦克的一角,一名身穿少校軍銜的國軍戰士卻是頹然地靠在輪轂上。
仔細一看,那軍裝之下,他的皮肉早已經被原始森林吃掉,幾乎完好的骨架上,腦門太陽穴的位置上卻是有著一個碩大的孔洞。
顯然,這位軍官是自殺身亡。
要知道,這可是裝甲兵少校啊!說是前途無量的軍官也毫不為過!
該是怎樣的絕望,才能讓第五軍的天之驕子放棄自己的生命?
再往前,是數門重炮,它的輪子陷入泥中,炮身傾斜,寶貴的炮管同樣被直接炸開,如同一朵殘敗的花朵一般。
而在炮身之上,銘文依舊清晰可見!
細細摩挲,那是國內的部隊們夢中都想要擁有的155榴彈炮。
還有迫擊炮、裝甲車、卡車、重機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