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把這封信接過來,曹獵心中五味雜陳。
想著看與不看都沒有什麼意義了,索性就把書信放在一邊。
躺在那想睡一會兒,翻來覆去睡不著,坐起來重重的呼吸,卻依然無法讓心情平靜。
他側頭看了看放在一邊的信,沉默片刻後,他把書信拿起來開啟。
【獵兒,我將要去芒碭山救你姑父,我深知此行兇多吉少,所以有兩件事要託付給你。】
【其一,姑姑知你聰慧,必能猜到我將親自去芒碭山之事,所以你務必不要離開豫州。】
【寧王待你厚重親仁,你身為曹家之主,若離開豫州便會引寧王疑慮,你當以忠誠寧王為決意,不可有變。】
【你姑父曾經說過,若這江山早晚易主,得天下者,十之七八會是寧王李叱。】
【你不要衝動誤事,凡行事之前,多為你父親考慮,多為曹家考慮,多為你自己考慮。】
【第二件事,你兄長振庭隱居之處我留在信末,若將來寧王登基稱帝,你再出面為振庭求情,讓他可重回繁華,不至於老死於疲敝隱晦之地。】
【振庭宅心仁厚,將來就不要做官了,便是寧王有意,你也當阻止,讓他做些生意,你多多照看。】
【他雖是你兄長,論武藝不及你,論心智不及你,論閱歷不及你,人情世故亦不及你,所以還需你多幫他。】
【你姑父忠心為楚,他的結局他自己早已看到,我也早已看到,所以再叮囑你一次,無論如何,你不可去見寧王,若你姑父與我死於疆場,寧王自會厚葬。】
【獵兒,姑母待你與待振庭一般無二,我希望振庭好生活著,對你也是如此希望,切記切記。】
看完這封信,曹獵的手都在發抖。
與此同時,楚軍。
馬車裡,睡了一會兒的武王妃睜開眼睛,看了看那兩個親信也都靠著車廂睡著了。
她輕輕的坐直了身子,視線再次落在面前的地圖上。
我知道別人都在說我不行,絕非唐匹敵對手,我也知道自己確實不是唐匹敵對手,連武王這次都中了唐匹敵的計策。
可那是我的男人,我就一定要去救。
我們這大半生聚少離多,情分從未淡薄,若能同死,以後也算是可以朝朝暮暮了。
他總說忙完了之後就會陪我,可是忙起來,哪有結束的那天。
別人都說他只忠誠於大楚,唯有我知道,他亦忠誠於妻子。
這個世上有太多的夫妻可同富貴,不能共患難,便是富貴時候,也各有私心。
好在,他不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是。
想到此處,武王妃深吸一口氣,低頭看向地圖,拿起炭筆,再次陷入沉思。
大興城,世元宮。
小太監袁英是甄小刀的徒弟,人機靈,也懂事,最近一直都是他伺候在皇帝身邊。
皇帝一直都沒有提拔他為內侍總管,因為在皇帝心裡,甄小刀的位置無人可以替代。
袁英清楚這一點,他也無慾無求,他只想替師父好好的照顧著陛下。
他看了一眼坐在那和將軍蔣啟海在商量軍務事的陛下,心裡有些難過。
皇帝的傷其實還沒有好利索,總是咳嗽,太醫配製了許多藥,吃而無用。
“陛下不用太過擔心,武王妃有大才,竇勇有萬夫不當之勇,所以這次營救,大概不會出什麼意外。”
蔣啟海說這些話的時候,大概也只是想勸勸皇帝,讓他別那麼擔心。
“意外?”
皇帝看了蔣啟海一眼,苦笑。
“哪有什麼意外不意外的,只是朕......太瞭解叔父和叔母之間的感情了,如果朕不許她去,她也會自己去。”
蔣啟海怔住。
皇帝端起茶杯,到了嘴邊卻沒有喝,而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朕聽聞民間有句話,說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蔣啟海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些什麼來。
皇帝繼續說道:“叔父這次凶多吉少,你知,朕知,叔母會不知?所以叔母才會去......朕沒有見過各自飛,朕卻見過比翼飛。”
皇帝起身走到視窗,站在那沉默了好久好久,他不說話,蔣啟海和袁英也都不敢說話。
東書房裡安靜的有些可怕,皇帝一直站在那,如發呆一樣。
可是袁英卻看到,皇帝的手裡應該是攥著什麼東西,手指一直都在輕輕摩挲。
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帝才回到座位那邊,看向蔣啟海道:“繼續說,朕想知道,如果所有事叔母都作對了,所有應對都毫無瑕疵,這次有幾分勝算,蔣將軍你不用只說好話,就如實分析。”
蔣啟海沉默了片刻,俯身回答:“三分。”
他當然知道勝算沒多少,但他還是力勸陛下答應武王妃的請求。
是因為大楚到了現在,陛下撐到現在,最不能丟的就是民心了。
如果皇帝不派兵去救援武王,大興城裡的百姓就會說皇帝無情無義。
只剩下大興城了啊......
“三分麼?”
皇帝摩挲著手裡的東西,怔怔出神。
袁英這才看清楚,那是一根玉簪,那是皇后娘娘的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