遞出那一刀的陳朝,其實沒來由地想起了好些過去的事情。
這一路走來,和同代年輕人鬥,和隔代的前人廝殺,和那位北邊的老妖怪廝殺之時,陳朝便覺得,此生最難的一次,應當就是那次了。
可誰能想到,那一戰之後,沒要多久,這不就又再次迎來了最難之時。
妖帝再強,不過也是扶雲而已,眼前這位,才是硬生生已經越過扶雲的存在,而且並非越過扶雲一境便就此止步,而是從扶雲之上的無數境界上跌落到扶雲之上的,其中的區別,想來所有人都能想清楚。
一個曾經站在山巔的存在,而後落到半山腰,最後在那邊駐足,低頭看向山腳處。
約莫便是這般。
而即便那個站在山腳,正向山腰山頂而去的年輕人無比努力,也無比有希望在之後某一日走到山頂,但此刻,仍舊是在山腳而已。
陳朝一刀斬出,刀光照亮天際,卻越不過那道滔天巨浪,落刀於上,直接便盡數消散。
聖主負手而立於礁石之上,看向眼前這個年輕人,眼眸裡沒有太多情緒,此刻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還是在不遠處的白衣少女身上。
天星即將成熟,他已經能感受到,那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氣機正在自己身側蓄勢待發。
一場大機緣,其實馬上就要悄然來臨。
那白衣少女,也馬上就要被那顆自己體內的天星吞噬,真正死去。
陳朝身形不斷變化,在無數礁石之中反覆出現,一刀不成,他便想著逼近眼前的聖主,然後遞刀,殺人。
聖主看著他,只是微微動念,身前層層空間之中,便已經出現了無數道氣機構成而成的道場。
上古之時,那些大修士到了某個境界,便可自行構建一座道場,在各自道場之中,幾乎便佔盡優勢。
而至高的那幾位,一座道場,更是要覆蓋千萬裡,在那巨大道場之中,他們便是真正的天。
聖主如今境界不夠,道場只有小小的方圓數丈而已,但即便如此,道場一旦構建而成,那麼硬生生闖進來的其餘修士,也只是粘板上的魚肉,任他而殺罷了。
看著闖入道場的陳朝,聖主搖了搖頭,“有時候,我也理解什麼叫不甘心,但不甘就是不甘,卻不會因為不甘而改變整件事情。”
說著話,他便失去了所有耐心,就要將眼前的這個年輕武夫徹底滅殺在這裡。
他抬起手,頭頂上漸生天雷,一方雷池以最快的速度被他構建出來,眼看著之後便有一場天雷落下人間。
他修行多年,更是鑽研了無數的典籍,可以說這個世上幾乎都沒有了他不會的道法。
轟隆隆的聲音不絕於耳,他微微動念,一片天雷就此落下人間!
無數條粗壯的天雷,宛如不要錢一樣落下,海面頓時動盪起來,無數的波濤朝著四周濺開,好像一鍋已經沸騰的開水。
而身在道場裡的陳朝,瞬間便被這些天雷淹沒,沒有任何的掙扎可能。
雲間月同樣擅長雷法,但在此刻的聖主面前,只怕也有些相形見絀,倒不是說對雷法的領悟上,而是境界差距太大,這便沒了任何可比性。
約莫數刻鐘之後,那些天雷就此散去,礁石一片狼藉,海面尚未平靜。
“咦?”
聖主抬頭一看,原來並沒有發現那年輕武夫的屍體,而是他仍舊站在一塊礁石之上,上身衣物盡數毀去。
露出傷口無數,精壯的上半身。
不過到了這會兒,那年輕武夫,也大口喘著粗氣了。
“還是小看了你,竟然能扛這麼久,果然不愧是能在這一世殺出重圍的最強者,倒是有些我年輕時候的風采。”
“可惜,你若跟我生在同一個時代,倒是個不錯的對手,只是晚了些。”
聖主一頭白髮隨風而動,他淡淡開口,好似有些緬懷。
“跟你在一個時代?那你也配我看你一眼?”
陳朝握著雲泥撐地,整個人的氣息不斷調整,他譏笑道:“你倒是運氣好,比我早生了幾年。”
聖主聽著這話,無動於衷。
如果言語能殺人,那麼刻苦修行,還有什麼意義?
他抬手,遙遙點出一指。
一道恐怖氣機,從指尖匯聚,而後瞬間綻放。
一道無與倫比的氣機落到陳朝身側。
陳朝出刀。
刀光掠過,兩者相撞。
四周震動起來。
啪的一聲,刀光在這裡破碎而開,然後那道氣機落到了陳朝身上。
陳朝吐出一口鮮血。
“還不錯,但你還有半刻鐘,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不是能給我這半刻鐘裡,帶來些有趣的體驗。”
聖主的聲音緩慢響起。
天星在半刻鐘之後,就會成熟。
到時候他便再沒有興趣去管陳朝了,無論如何,半刻鐘之後,陳朝是被他全力施為而殺,還是被他玩死,其實結果都很簡單。
他抬起手,一道天雷就要再次落下。
但下一刻,天雷沒能落下來。
一個身著暗紅色道袍的年輕道士風塵僕僕而來,出現在了礁石之上,伸手接下了那道天雷。
他一雙眸子清明,神情尋常,一身道袍飄蕩不停。
聖主看向這個年輕道士,嘖嘖笑道:“忘了說了,那些日子他在那座樓裡,我看他最多,我覺得他真是比你更有強者風範啊。”
陳朝沒說話,雲間月只是默默運轉道法,天幕之上,再有一座雷池緩慢成型。
聖主仰天而觀,看到那座不自量力出現的雷池,笑了笑,“我鑽研此等道法無數年,自認已臻化境,但這麼一看,果然有些事情,時間長亦無用!”
話音未落,一道恐怖雷光瞬間鋪滿天邊,整座天地,此時此刻,都在雷光的籠罩之下,雲間月的雷池構建,尚未成型便變得支離破碎,十分悽慘。
論對雷法的造詣,他已經算是世間唯一,只可惜境界太低。
不過即便如此,等到那雷池破碎之時,雲間月也舉起手來,一道雷光就此從他的指尖炸開,而後呼嘯而去,恐怖地雷光在此刻,瞬間撕碎周遭空間。
引動天雷,誅殺邪祟。
這是痴心觀裡,雷法寫在最前面的幾個字。
但這裡的引動,其實一直被雲間月懷疑,此前先人前輩的引動,都需要構建雷池,若是真有人在構建雷池這一步便將其阻攔呢?
那雷法如何施展?
帶著這個問題,雲間月想了許多年,但真正想通,是在那座樓裡。
引動天雷。
如何引,怎麼引?
如今雲間月已有答案。
聖主眯眼躲過那道磅礴雷光,身形消散,再次出現的時候,離著雲間月已經有些近。
但毫無意外的是,雲間月沒有任何猶豫,第二道雷光已經呼嘯而至。
“有些意思,我想了那麼多年,都不曾想明白這個問題,你才多少年,便能走出這步,真了不起,來,將秘法給我,我會讓你死得舒坦些。”
聖主身形不斷變幻,躲過一道又一道的雷光,最後出現在雲間月的身側不遠處,大手探出,便想直接抓住雲間月的腦袋。
一些搜魂之術,雖說已經會的人不多,但他修行如此多年,怎麼可能不會這些手段?
只是他的手,沒能落到雲間月的頭上。
有一道劍光,姍姍來遲。
聖主收手,在原地消散。
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復歸之前的位置。
然後這位俯瞰人間無數年的聖主,看向這邊的三個年輕人。
一個劍修,一個道士,一個武夫。
“我倒是聽過你們的故事,一起殺過這個道士的兩位師叔?”
聖主微微而笑,“要不然先認我為師叔?”
聖主看著雲間月。
雲間月沒說話。
鬱希夷破口大罵,“認你娘啊!”
陳朝有些無奈。
聖主眯了眯眼。
“總是說沒有可能,但到底為什麼沒可能,我不知道。”
“反正我跟他們倆一起的時候,沒有輸過,所以我想試試。”
陳朝握住雲泥,笑了起來,“來試試?”
聖主看了一眼那邊的白衣少女,如今她渾身上下,已經開始發光,那顆天星,已經逐漸要奪去白衣少女的生命,成為一顆真正的天星。
“你們只能活很短的時間了。”
聖主看著三個年輕人笑道。
……
……
桂山之上,一場大戰廝殺不停。
但很顯然,即便是召集了那麼多修士共赴桂山,如今在那些掌星使和護星使面前,都是弱勢一方。
扶搖天人幾人在最前面,各自的對手都不只是一個人。
陳澈一身血氣如淵,身影此刻變得極為高大,他身後法相浮現,那是一尊參天法相,身著帝袍,睥睨世間。
還是那句話,這千年來,論治國誰第一,或許還有爭論,但論武力,眼前的這位大梁皇帝,是當之無愧的千年以來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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