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萬道熔爐

林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那間位於林家最偏僻角落的、破舊的柴房的。

這裡，就是他的“家”。

他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他全身的力量彷彿被瞬間抽空，緩緩地滑坐到地上。

滔天的憤怒與恨意退去後，湧上心頭的，是無邊的冰冷與絕望。

他緊緊地抱著雙膝，將頭埋在臂彎裡，瘦弱的肩膀，終於無法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沒有哭聲，只有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悲鳴般的低吼。

他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希望，在今天，被碾得粉碎。

家族要驅逐他。

青梅竹馬的未婚妻，當眾退婚，極盡羞辱。

這個世界，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善意。

為什麼！

為什麼我天生廢脈！

為什麼我連修煉的資格都沒有！

賊老天，你何其不公！

林辰猛地抬起頭，雙目赤紅，一拳狠狠地砸向了身旁的牆壁。

“砰！”

一聲悶響，牆皮簌簌落下。

他的拳頭，也瞬間被粗糙的牆面磨得鮮血淋漓。

鮮血，順著他的指縫，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其中一滴，恰好落在他胸口掛著的一件東西上。

那是一枚黑色的、毫不起眼的鐵片。

這鐵片約莫半個巴掌大小，邊緣不規則，不知是何材質，非金非鐵，入手溫潤。這是他父母留給他的唯一遺物，他自小便貼身佩戴，從未離身。

十六年來，這鐵片從未有過任何異樣。

然而此刻，當林辰那充滿了不甘與憤怒的精血，滴落在鐵片之上時——

異變，陡生！

“嗡！！！”

一聲彷彿來自亙古洪荒的輕鳴，毫無徵兆地在林辰的腦海中響起。

那枚吸收了他鮮血的黑色鐵片，竟是驟然爆發出了一股熾熱的暖流！

這股暖流，順著鐵片與他面板接觸的地方，瘋狂地湧入他的體內！

“啊！”

林辰發出一聲痛哼，他只感覺像是有岩漿灌入了四肢百骸，整個人彷彿要被瞬間融化。

他驚恐地低頭看去，只見那枚黑色鐵片，此刻正散發著幽幽的紅光，彷彿一顆活過來的心臟，正在他的胸口劇烈地搏動！

一股龐大而古老的資訊流，伴隨著那股暖流，衝入了他的識海。

“以天地為爐，可煉日月星辰……”

“以萬道為火，可熔諸天萬物……”

“吾名，萬道熔爐……”

那股熾熱的暖流，在他體內橫衝直撞，最終匯聚於他的丹田之處。

他那十六年來堅如神鐵、紋絲不動的經脈壁壘，在這股霸道絕倫的暖流衝擊之下，竟是如同驕陽下的冰雪，發出了“咔嚓咔嚓”的聲響，開始寸寸碎裂！

劇痛！

難以想象的劇痛席捲了林辰的每一寸神經！

但他卻死死地咬著牙，眼中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能感覺到，那些曾經堵塞他、折磨他十六年的桎梏，正在被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強行……

熔鍊！

柴房之內，時間彷彿已經靜止。

林辰蜷縮在地上，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姿態，像一隻被投入沸水中的蝦米。他的面板赤紅如烙鐵，一道道青筋如虯龍般在他的脖頸與手臂上暴起，整個人不住地劇烈顫抖，彷彿正承受著世間最極致的酷刑。

痛！

撕心裂肺的痛！

那股從胸口黑色鐵片中湧出的熾熱暖流，此刻已經化為了霸道絕倫的毀滅洪流，在他體內瘋狂肆虐。這股力量的目標明確得可怕——他那十六年來堅不可摧、堵塞不堪的經脈！

如果說他原本的經脈是一條被淤泥和頑石徹底堵死的乾涸河床，那麼這股暖流，就是來自九天之上的神火熔岩，以一種不容置喙的姿態，強行要在這片廢墟之上，重新開闢出一條通天大道！

“咔……咔嚓……”

細微卻清晰的碎裂聲，從他身體內部不斷傳來。

那是經脈壁壘被強行熔斷、焚燬的聲音！

每一聲脆響，都伴隨著一陣讓他幾乎要昏厥過去的劇痛。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個被反覆捶打、摺疊、煅燒的鐵塊，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這股力量的面前被碾碎，然後又以一種玄奧的方式重組。

他的意識在痛苦的海洋中浮沉，幾度瀕臨崩潰。

但每當他即將被黑暗吞噬之際，蘇清瑤那張冰冷絕美的臉，高離那副輕蔑施捨的嘴臉，以及林家眾人那幸災樂禍的眼神，便會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莫欺少年窮！”

“他日，我必讓你們高攀不起！”

那在正廳之上，用盡全身力氣吼出的誓言，此刻化為了他最後的執念，死死地守護著他那一點搖搖欲墜的靈臺清明。

不能昏過去！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如果連這點痛苦都承受不住，我還談何復仇，談何讓他們高攀不起！

“啊——！”

林辰猛地睜開雙眼，赤紅的眸子裡迸射出瘋狂的意志。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任憑牙齒將嘴唇咬得鮮血淋漓，也絕不發出一聲求饒的悲鳴。

他主動地、瘋狂地去接納那股劇痛，甚至去渴望那股劇痛！

來吧！

再猛烈些！

將我這副廢體，徹底摧毀！然後，給我新生！

彷彿是感受到了他那不屈的意志，他丹田之處，那股暖流的源頭，那枚已經融入他血肉的黑色鐵片，猛地爆發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嗡！！！”

一聲彷彿跨越了萬古時空的宏大嗡鳴，在他的靈魂深處炸響。

那股原本只是單純灼熱的暖流，瞬間發生了質變。它不再是單純的破壞，而是帶上了一種創造的韻味。一股古老、蒼茫、至高無上的氣息，從中瀰漫開來。

“以天地為爐兮，煉化日月星辰。”

“以萬道為火兮，熔鑄諸天神魔。”

“吾為萬道熔爐，當鎮壓三千世界，熔鍊一切不朽……”

那宏大而飄渺的聲音，彷彿是大道綸音，每一個位元組都蘊含著無窮的玄奧，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上。

與此同時，那股力量變得更加勢不可擋。

如果說之前是熔岩開山，那麼現在，就是神匠揮錘！

“轟！”

林辰只感覺自己體內最後的、也是最堅固的一道壁壘，被轟然撞碎！

一股難以言喻的通透與舒暢感，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堵塞了十六年的經脈，在這一刻，被徹底貫通！

那股熾熱的洪流，終於不再肆虐。它化為了一條溫順的溪流，沿著他那被拓寬、被加固了數倍的嶄新經脈，開始緩緩地、週而復始地運轉起來。

每運轉一周天，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絲絲縷縷的黑色雜質，帶著腥臭的味道，從他的毛孔中不斷排出，在他體表形成了一層黏膩的黑色汙垢。這是他十六年來積存在體內的所有廢物與濁氣，此刻，正被這股神異的力量徹底“煉化”出體外。

他的骨骼，在“咔咔”作響中變得更加堅韌，閃爍著淡淡的玉色光澤。

他的血肉，變得更加緊密而富有力量，彷彿蘊含著一頭蟄伏的兇獸。

他的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洗滌過一般，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生機與活力。

洗髓伐脈！

這便是傳說中，無數武者夢寐以求，卻可遇而不可求的無上造化——洗髓伐脈！

而且，他這次的洗髓伐脈，遠比尋常的更為徹底，更為霸道！

不知過了多久，當體內那股暖流終於平息，安安靜靜地蟄伏於他的丹田深處時，林辰才緩緩地從那種玄妙的狀態中甦醒過來。

他緩緩地站起身，低頭看著自己滿是黑色汙垢的身體，非但沒有感到噁心，眼中反而迸發出了狂喜的光芒。

他能感覺到！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遊離在天地間的那些五彩斑斕的光點！

那是天地靈氣！

曾經對他而言遙不可及、觸碰不到的天地靈氣，此刻卻像是最溫順的綿羊，只要他心念一動，便會歡快地朝著他湧來，順著他的呼吸，融入他的四肢百骸。

“我……我可以修煉了？”

林辰顫抖著伸出手，嘗試著運轉剛剛在他腦海中浮現的那段法訣——《萬道熔爐訣》的引氣篇。

隨著他心念一動，一個微不可查的、由能量構成的漩渦，在他的掌心形成。

周圍的天地靈氣，彷彿受到了某種致命的吸引，瘋狂地朝著他的掌心匯聚而來！

一道精純的靈氣，順著他的手臂，湧入他那嶄新的經脈之中，沒有絲毫的阻礙，順暢無比地完成了周天運轉，最終匯入丹田，化為了一縷屬於他自己的、淡白色的真氣。

雖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縷，但對於林辰而言，這卻代表著一個全新的世界！

成功了！

我真的成功了！

十六年的等待，十六年的屈辱，在這一刻，盡數化為了值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辰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在這間破舊的柴房裡，放聲大笑。

笑著笑著，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這是喜悅的淚水，是釋放的淚水！

賊老天，你終究沒有把我的路徹底堵死！

他迅速地脫下那身早已被汙垢浸透的衣服，用冷水將身體沖洗乾淨。

當他再次看向水盆中倒映出的自己時，不由得愣住了。

水中的少年，雖然依舊瘦弱，但身形卻挺拔了許多。面板白皙如玉，隱隱有寶光流轉。一雙黑色的眸子，洗去了所有的迷茫與不甘，變得深邃如夜空，偶爾有精光閃過，凌厲逼人。

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萬道熔爐……”

林辰平復下心緒，將意識沉入丹田。

在他的丹田氣海之中，那枚黑色的鐵片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古樸、厚重、彷彿與天地同壽的迷你熔爐。

這尊熔爐通體呈現出一種混沌的色彩，上面鐫刻著無數繁複而玄奧的紋路，彷彿囊括了天地間所有的至理。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裡，每一次輕微的震動，都似乎能引動時空的漣漪。

這就是他命運的轉折點——萬道熔爐！

隨著他的意念觸碰，關於熔爐的更多資訊，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