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郡城西門外,官道旁的一片稀疏樹林中,林辰的身影從一棵巨樹的陰影裡走了出來。他沒有絲毫趕路的風塵僕僕,氣息平穩得如同腳下的山石。從冰窟到此地,數百里路程,他幾乎是貼著地脈的陰影穿行而來,萬道熔爐將他的氣息完美模擬成草木土石,避開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崗哨與探查。
他遙望著那座熟悉的城池。城牆依舊高聳,但往日城門口那種喧囂嘈雜的人氣,此刻卻蕩然無存。進出城門的人流稀疏了九成以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壓抑的、不敢四處張望的謹慎。一隊隊身穿制式鎧甲的城衛軍,手持長戟,目光森然地盤查著每一個進城者,但林辰的注意力,卻落在了那些混跡在城衛軍之中、眼神更為陰鷙的便衣身上。他們的站位、視線交錯的方式,構成了一張無形的網。
血影樓的網。
林辰沒有動。他靠在樹幹上,閉上雙目,心神卻沉入了胸口的熔爐之內。熔爐中,那枚從鬼長老身上得來的刑堂長老令,正在被一縷縷無形的火焰包裹著,令牌的材質、內部的禁制結構、其中蘊含的獨有靈力印記,所有資訊都被熔爐一一分解、複製。片刻之後,林辰的掌心,一團駁雜的靈元開始蠕動、變化,最終凝聚成一枚與那令牌一模一樣、連氣息都分毫不差的複製品。這還不夠。
他從儲物袋中取出幾塊凡鐵、一塊普通的青靈石,一同扔進熔爐。熔爐微光一閃,這些低階材料瞬間被熔解為最本源的能量流。隨即,這股能量流倒灌回林辰體內,在他的控制下,迅速遊走於四肢百骸。他的骨骼發出一陣細微的噼啪聲,身形略微佝僂了一些,面部肌肉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顴骨微凸,眼神變得渾濁而恭順。更關鍵的是,他整個人的氣息,從一個鋒銳的修仙者,變成了一個常年為商會奔波、身懷粗淺功夫的築基境一重管事。這是萬道熔爐的“熔鍊百變”之能,只要有參照物,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擬其形,亂其神。
做完這一切,他才邁開腳步,不緊不慢地朝著城門走去。
“站住!什麼人?”一名城衛軍隊長厲聲喝道,手中的長戟攔住了他的去路。
林辰臉上堆起謙卑的笑容,從懷中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份路引文書,雙手奉上。“軍爺息怒,小人是天寶商會的管事,奉命從下屬郡縣運送一批藥材回城。”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
那隊長身旁的一名便衣男子眼神如鷹隼般掃過林辰,冰冷的殺意一閃而逝。他沒有看路引,而是死死盯著林辰的眼睛。林辰心中一凜,他能感覺到,一股陰冷的、帶著探尋意味的神識之力,正試圖鑽入他的識海。這是玄骨上人佈下的“血魂引”探查術。
林辰心如止水。萬道熔爐早已在他的識海外圍佈下了一層偽裝,模擬出一個築基境一重修士該有的、雜亂而脆弱的識海景象。那股神識之力粗暴地掃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便悻悻然退去。
“滾進去吧。”便衣男子冷哼一聲,失去了興趣。
“多謝軍爺,多謝大人。”林辰點頭哈腰地道謝,收回路引,低著頭快步走進了城門。
踏入城中的瞬間,他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壓抑氣息,變得愈發濃重。街道上行人稀少,店鋪大多關門閉戶,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沒有去何家,也沒有去黑山商會。在敵情未明之前,任何與他有過交集的人,都可能成為他的軟肋,也可能是敵人重點監控的物件。他需要一個全新的、乾淨的起點。
他徑直走向城南,那裡是散修和底層傭兵的聚集地,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是打探訊息和隱藏身份最好的地方。他隨意走進一家名為“醉風樓”的酒館,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酒館裡人不多,但氣氛卻異常沉悶,所有人都在低聲交談,時不時用警惕的目光掃視周圍。
林辰點了一壺最劣質的濁酒,自顧自地喝著。他的耳朵,卻捕捉著酒館內的每一絲聲音。
“聽說了嗎?東城的老王頭,就因為晚上多喝了幾杯,在街上罵了幾句,第二天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