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將軍夫人體弱多病,近日又感了風寒,府裡傳了新聘請的府醫華臨前來醫治。
將軍府派頭大,當他們的府醫不光要開方子,還要包煎藥。
華臨忙了幾日折騰不過來,請求允許讓自己的女徒弟也入府來打下手。
月棠就是這個徒弟。
傍晚在上房院子裡煎藥的時候,匆匆歸家的大公子何旭一眼看到了她。
他立時忘記自己本來是急著找妻子張氏說一件極為要緊之事,停步撩開遮擋住視線的桂枝,兩眼放光地問出來:“那是誰?”
“是華大夫今日帶進來的女醫,姓林,叫林秀英,是個小寡婦。”家丁也忍不住往院子裡的女子看去。
何旭不由自主下了院子,用摺扇挑起了月棠下巴。
月棠目光上抬,掃到他前臂上尺來長的一道猙獰長疤時停住:“大公子。”
何旭頗為驚訝:“你怎知我是大公子?”
月棠唇角微勾,目光再往上移:“太太說大公子很威武。”
何旭心花怒放,哈哈一笑:“竟還是個知情識趣的小娘子!”仔仔細細再看了看這張臉,他又道:“這如花似玉的年紀,怎地就守寡了?”
“男人短壽,沒辦法。”
“嘖嘖——”何旭更加放肆,扇子移到她的臉側,把她的臉掰正,“小模樣兒真是水靈,既是那死鬼走了,夜裡不嫌孤枕難眠麼?”
月棠兩根素指夾住這扇子,然後在指間翻了個花,展開輕搖:“難眠又如何?你媳婦兒現下就在屋裡,難道你不怕?”
她這番動作行雲流水,雖是女流,卻偏又帶出幾分倜儻,真是說不出的別緻氣派。
何旭心氣上湧:“別提那母老虎!老子想要的人,她若敢說二話,我讓她即刻滾回張家去!”
月棠揚唇斜睨他身後,並不說話。
“姓何的!”大少奶奶張氏在後方廡廊下已然氣得渾身顫抖,一臉橫肉生生被怒意扯得扭曲,她衝過來扯住何旭衣領:“你倒是讓我滾個試試!”
何旭猝不及防被扯倒在地,頓時惱羞成怒:“你瘋了?!”
接而一個巴掌扇到張氏臉上,張氏人都被扇得轉了半個圈。
這幾年張氏在夫家簡直是橫著走,萬沒料到他會這般發威,卻又不敢用強,於是就轉身找上了月棠:“不要臉的賤貨!你敢當著我的面勾漢子,我非撕碎你不可!”
月棠從容收扇,往後退半步。
迎上來的何旭正好接住了張氏攻勢,在張氏撲上來時一把薅住她往長房走:“還敢在這兒發瘋!看我怎麼收拾你!”
張氏一路上又叫又罵,一聲接一聲的“賤人”還在傳來。
月棠撣撣衣袖,低頭往爐膛裡添柴。
聽到動靜的丫鬟走出房來:“太太問大奶奶怎麼了?”
月棠走進屋,衝側臥在床的何夫人行了個禮,上前替她拔取頭部的銀針:“大公子方才囑我好生服侍太太湯藥,也不知為何大奶奶竟生氣了。這是奴家的罪過,明日,我便讓師父換個人進來。”
何夫人聽完臉色陰寒:“不必管她!動不動就這麼鬧騰,男人這臉都讓她丟盡了!”
隨後又看向月棠:“這才一日工夫,我這頭疼就好多了。可見華臨所言不虛,你是學到了一些真本事的。
“好好聽我使喚,旁的不用管。”
月棠頜首,挑眉道:“是。”
……
豁出去了的張氏在長房指著何旭痛罵。
“當初要不是我父親冒死救你,你能活到如今?你要是敢動歪心思,我立刻去把那姓林的賤人亂棍打死給你看!”
“夠了!”何旭拍著桌子,“動不動就拿那點破事來壓我,你可知道方才世子尋我去是為何事嗎?
“他們有魏章的訊息了,世子讓我擔下了這差事!
“只要殺了魏章,侯爺必定對我大加提拔,到時候別說打你,老子就是休了你,你們老張家也不敢如何!”
張氏被他鎮住,一臉怒意已然化成怪異的神色。
“魏……魏章?你是說,永嘉郡,郡主的家臣,那個漏網之魚,找到了?”
聽到“永嘉郡主”,氣焰正高的何旭突然停頓,隨後咬牙看向臂上那道長疤——
這疤足有尺來長,當時傷深一寸,血肉外翻,險些手臂就沒保住。而即使三年過去,疤痕早已癒合,可高高突出的紫色肉瘤,看起來仍然觸目驚心。
“知道還問!”
他嚥了口唾沫,沒好氣地擼下袖子,掩飾著心底的餘悸。
張氏也不說話了。
兩口子陷入靜默,同時被心底像毒蛇一樣爬上來的後怕所俘獲。
三年前,纏綿病榻已久的先帝病情再次轉急,就在那時,何家突然接到一道密令,被指示與張家一起率領百名殺手,扮成劫匪於子夜埋伏在城外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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