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灣生產隊,劉大奎家。
劉老栓的老婆吳氏正坐在炕沿上,手裡納著鞋底,嘴裡卻有些心神不寧地嘀咕著。
“他爹,我這眼皮咋老跳呢?”
“剛才外面那動靜……又是槍響又是吵嚷的,不會是咱大奎出啥事了吧?”
劉老栓坐在炕桌旁,吧嗒吧嗒地抽著旱菸。
煙霧繚繞中,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顯得有些陰沉。
“娘們家家的,瞎操心啥!肯定是咱大奎把李鐵柱那不知死活的小畜生給收拾了!”
“槍斃了才好!省得他再在隊上礙眼!”
他對自己兒子的手段和在生產隊的權威,有著近乎盲目的自信。
在他看來,李鐵柱不過是跳樑小醜。
就算蹦躂幾下,最終也逃不出他兒子劉大奎的手掌心。
然而,他話音剛落——
“老栓叔!嬸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院門被人猛地撞開,幾個民兵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臉上滿是驚恐和慌亂。
更讓劉老栓和吳氏心頭一沉的是。
他們身後還抬著一個渾身是血、雙腿扭曲變形、已經疼得昏死過去的男人!
“二……二狗?!”
吳氏定睛一看,那被抬進來的人,赫然是她的小兒子劉二狗!
她嚇得手裡的針線都掉在了地上,尖叫一聲就撲了過去!
“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劉老栓也是臉色大變,猛地站起身,煙桿都掉在了地上。
他看著劉二狗那兩條血肉模糊、骨頭茬子都露出來的腿,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籠罩了心頭!
“二狗他……他怎麼傷成這樣?!”
劉老栓抓住一個民兵的衣領,聲音嘶啞地吼道:“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奎呢?!”
那民兵被嚇得渾身一哆嗦。
哭喪著臉,結結巴巴地將剛才在曬穀場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從李鐵柱拿出鋼鐵廠的證明信,洗脫投機倒把的罪名,到趙剛連長帶兵趕到……
再到劉大奎被指控濫用職權,最後被軍隊當場抓走……
“你說什麼?!大奎……大奎他……被軍隊抓走了?!”
當聽到“濫用職權被抓”這幾個字時,劉老栓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彷彿被一個無形的重錘狠狠地擊中!
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一屁股跌坐在炕沿上,眼神瞬間變得空洞而難以置信!
“不可能!這不可能!”
吳氏也癱軟在地,哭天搶地,“大奎是隊長!是幹部!他們憑什麼抓他?!還有沒有王法了?!”
“閉嘴!”
劉老栓猛地回過神來,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
他雖然震驚,但畢竟是經歷過風浪的老油條,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哭有什麼用?!現在最要緊的,是想辦法把大奎撈出來!”
他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踱了幾步,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他爹,這可咋辦啊?那可是軍隊啊!”吳氏六神無主地問道。
“哼!軍隊又怎麼樣?!”
劉老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大奎是咱們劉家的頂樑柱!誰也別想把他扳倒!”
他走到炕頭,從炕蓆底下摸出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
“我去縣裡一趟!”劉老栓將錢票揣進懷裡,沉聲說道。
“你去縣裡幹啥?找誰啊?”吳氏止住哭聲,不解地問道。
劉老栓冷哼一聲,壓低了聲音,湊到吳氏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我家那個兄弟,劉衛東!他現在可是在縣革委會當委員!這點小事,他肯定能擺平!”
“衛東?他現在成委員了!”
吳氏聞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縣革委會委員!
那可是縣裡的大人物啊!
“我就不信了,憑咱家的關係,還撈不出一個大奎?!”
劉老栓眼中閃爍著陰狠的光芒,他絕不甘心自己的兒子就這樣栽了!
更不甘心讓李鐵柱那個小雜種得意!
……
……
河灣生產隊,曬穀場。
與劉家的愁雲慘淡截然不同,此刻的曬穀場上,氣氛輕鬆了許多。
趙剛親自將一面寫著“軍民魚水情,智勇擒特務”的鮮紅錦旗。
和一枚閃亮的軍功章,鄭重地遞到了李鐵柱的手中。
“李鐵柱同志!我代表軍分割槽,代表人民,感謝你為國家、為人民做出的突出貢獻!”
趙剛緊緊握住李鐵柱的手,眼神中充滿了欣賞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