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兀的靜默讓所有人都瞬間繃緊了神經,下意識地抓緊了手中的武器。
“怎麼了?”錢隊長壓低嗓音,有些急躁地問。
李鐵柱沒有說話,而是快步走向左前方七八米開外的一處軟泥地面。
那裡靠近一簇低矮的蕨類植物。
他半蹲下來,伸出兩根手指,極其小心地撥開旁邊寬大蕨類葉片的邊緣,露出了下面被踩踏的痕跡。
錢隊長、孫隊長和老趙頭立刻湊了上來。
只見被翻起的潮溼腐泥表層上,清晰地印著幾個拳頭大小的蹄印!
印痕很深,邊緣泥巴微微翻卷,顯示出留下痕跡的生物分量不輕,而且剛剛離開不久。
更讓幾個老獵人瞳孔微縮的是,緊挨著這幾枚蹄印的地方,赫然散落著幾坨黑褐色的野獸糞便!
李鐵柱掃過,仔細觀察糞便與蹄印。
隨即抬眼,目光如同穿透密林的利箭,精準地投向大約一千米外一片更為茂密深邃、光線更加陰暗的坡下混交林。
“一大家子,三公四母,帶一窩崽,剛過去不超過三十分鐘,”
李鐵柱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最大的那頭公豬,少說四百斤往上。它們在那邊的林子裡扎堆休息。”
“啥?!”
“一大家子?剛過去?!”
“你咋知道幾公幾母?!還知道公豬四百斤?!”
幾個老獵人幾乎同時失聲驚呼,臉上寫滿了無法置信。
連一直沉穩的老趙頭都下意識地攥緊了手裡的老獵銃。
錢隊長更是把眼珠子瞪得溜圓,指著那片遠處的林子,聲音都尖了:
“李同志,你可別瞎掰扯!隔著一千多米,林子又那麼密,樹葉都看不清,你咋個能看出幾公幾母帶崽兒?!”
“還四百斤?你這說的跟親眼看見似的?吹牛逼也不是這麼吹的!”
剛才被打臉的尷尬似乎此刻被過度的荒謬感沖淡了,他們完全無法接受這種離譜的判斷。
旁邊四個同行的本地獵戶也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明顯的不信。
在他們看來,李鐵柱這是在故弄玄虛,甚至是胡說八道。
連野獸的影子都沒看見,就能把數量、公母、分量說得一清二楚?
李大牛和王二柱等人雖然無條件信任李鐵柱,但此刻也覺得這判斷太過匪夷所思。
只有李鐵柱面色沉靜。
他掃了一眼臉上寫滿“絕對不可能”的錢、孫二人,淡淡開口:
“腳印。公豬的蹄印更大、更深,尤其前蹄印兩側下陷明顯,是它拱地獠牙帶出來的力造成的。”
“母的腳印相對圓些,大小也統一。小豬蹄印淺、小、雜亂無序。”
“觀察糞便的新鮮程度和溫度,再加上這附近只有這一條水塘,它們吃完爛泥,肯定會習慣性的在那片向陽背風的坡下窩著。”
“至於分量……看蹄印的深度和泥巴的翻卷程度,再結合糞便中未消化的大塊根莖,不難推算那頭領頭的公豬體型。”
他的解釋條理清晰,每一個判斷都指向一個具體的觀察點,雖然匪夷所思,卻邏輯自洽。
“這……”
錢隊長張了張嘴,想反駁,卻一時找不到從哪裡下手。
李鐵柱說的這些細節,單獨拿出來他都懂一點。
但能把它們瞬間串聯起來,並且給出如此肯定的回覆……
這感覺,就像有人告訴他,看遠處的山頭影子就能知道山下村裡有幾頭牛幾公幾母一樣荒謬!
孫隊長也憋得臉孔發紫,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而老趙頭已經半跪在有新鮮糞便的那塊地方。
甚至不顧惡臭,用手指挖了一點糞便中央溫熱的“芯”放到鼻尖下使勁嗅了嗅。
他仔細對比了旁邊幾種深淺大小不一的蹄印,特別是其中那幾個最深、泥巴翻卷最厲害的特大號蹄印!
“厲害,真是厲害!”
他抬起頭,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李鐵柱,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就像是昨晚第一次看到李鐵柱三槍命中三隻飛鳥。
他聲音乾澀而沙啞:“只是隨便一眼就能看出那麼多資訊!我老趙打獵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李同志你這麼厲害的!”
老趙頭這句發自肺腑的讚歎,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了千層浪花!
錢隊長和孫隊長臉上的不信和質疑,瞬間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強烈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們太瞭解老趙頭了!
這個老獵人,雖然年紀大了,但在打獵這方面,眼光毒辣,經驗豐富。
是附近幾個大隊公認的“山裡通”!
能讓他說出“厲害”兩個字,而且還是對一個如此年輕的外來人。
這簡直是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要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