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他的,卻不是往日裡妻子的噓寒問暖,而是一股壓抑而沉悶的氣氛。
客廳裡,妻子劉翠芳正紅著眼睛,坐立不安。
看到丈夫回來,連忙迎了上來,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和焦急:
“東海!你可算回來了!解放……解放他……”
“解放怎麼了?”王東海心中一緊,連忙問道。
“他……他被人給打了!傷得不輕!”劉翠芳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什麼?!”
王東海聞言,頓時勃然大怒!
他的兒子,他王東海的寶貝兒子!
在這縣城裡,向來都是橫著走的主兒!
誰敢動他一根手指頭?!
“誰幹的?!反了天了!”
王東海怒吼道,身上散發出久居上位的威嚴和怒氣。
“在……在樓上書房呢……”劉翠芳指了指樓上。
王東海二話不說,立刻邁開步子,噔噔噔地就朝著樓上走去!
推開書房的門,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
只見他的寶貝兒子王解放,正一臉委屈和……狼狽地躺在沙發上。
臉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只露出一雙因為憤怒和怨毒而顯得有些變形的眼睛。
身上穿著的卡其布中山裝,也變得皺巴巴的,沾染著泥土和……隱約可見的血跡。
“解放!你……你這是怎麼搞的?!”
王東海看到兒子這副悽慘的模樣,頓時心疼不已,怒火更是噌噌噌地往上冒!
“爹!”
王解放看到父親回來,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他連滾帶爬地從沙發上下來,撲到王東海的腳邊,抱著他的大腿,聲淚俱下地控訴起來:
“爹!您可要為我做主啊!我……我差點就見不到您了!”
“快起來!”
王東海皺了皺眉,將兒子扶了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動我王東海的兒子?!”
“是……是河灣大隊一個叫李鐵柱的泥腿子!”
王解放咬牙切齒地說道,眼中充滿了怨毒和恨意:
“那小子……簡直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暴徒!瘋子!”
隨即,他便添油加醋,顛倒黑白地將今天在河灣大隊發生的事情,向他父親哭訴了一遍。
“他……他還搶了民兵隊的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我踩在腳底下羞辱!”
王解放越說越激動,眼淚鼻涕一起流,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爹!他這哪裡是打我啊?!他這分明是在打您的臉!是在打咱們縣革委會的臉啊!”
“他還……他還揚言……說您這個革委會副主任,在他眼裡連個屁都算不上!”
“說……說要是您敢報復,他親自來縣城,把您的……把您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王解放一邊哭訴,一邊偷偷地觀察著王東海的臉色。
果然,當王東海聽到最後那句“擰下狗頭當夜壺”時,那張原本就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瞬間就變得鐵青!
額頭上的青筋,更是如同蚯蚓一般,突突地跳動著!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
王東海氣得渾身發抖,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一個小小的泥腿子!一個無法無天的刁民!竟然敢如此囂張!如此猖狂!簡直是反了天了!”
他王東海在縣裡經營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
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奇恥大辱?!
竟然被人指著鼻子罵“狗頭”!還要擰下來當夜壺?!
這要是傳出去,他王東海的臉面何存?!他革委會的威嚴何在?!
“無法無天!目無組織!我看他就是個隱藏在人民群眾中的反動分子!階級敵人!”
王東海越想越氣,越說越激動,直接給李鐵柱扣上了一頂“反動分子”的大帽子!
“爹!您一定要為我報仇啊!”
王解放見狀,心中暗喜,連忙趁熱打鐵,哭喊道:
“那個李鐵柱,他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裡!沒把咱們王家放在眼裡!更沒把革委會放在眼裡!”
“他今天敢打我!明天就敢打您!後天……後天說不定就敢帶人來衝擊革委會了!”
“這種無法無天的暴徒!絕對不能輕饒!必須嚴懲!殺雞儆猴!”
王解放聲淚俱下,極盡挑撥離間之能事。
“好!好!好!”
王東海怒極反笑,連說三個“好”字,眼神中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我倒要看看!這個李鐵柱,到底長了幾個腦袋!敢如此挑釁我王家的威嚴!”
“來人!”
王東海對著門外厲聲喝道!
“主任!”
兩個穿著制服,腰間配槍的警衛員,立刻從門外快步走了進來,對著王東海敬了個禮。
“立刻給我派一個班的兵力!配備武器!去河灣大隊抓人!”
王東海眼神冰冷,語氣森然地命令道:
“一個叫李鐵柱的刁民!涉嫌公然搶奪民兵槍支!暴力抗法!侮辱國家幹部!甚至……有反革命傾向!”
“務必!將此獠給我生擒活捉!帶回縣裡嚴加審訊!”
“如果……遇到反抗!格殺勿論!”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