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在濟德堂門診工作?”賀玲有些不敢相通道。
“嗯,是的。”
“小季是濟德堂的內科主任,我們這些老人都可相信她啦!”賀大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不能吧,我記得當年你是咱們護士班最努力的,每次考試都是第一,還經常去隔壁的錦城大學醫學系聽課,後來又考了醫師執業資格證,還嫁了一個在藥監局工作的丈夫,同學們當時都很羨慕你呢。”
“呵呵。”季曉霜淺淺一笑,沒有理會她的話,又問道,“你這些年怎麼樣?看著氣質和上學時一點都不一樣了,應該過得很好。”
“我啊……”賀玲捋了捋垂在肩頭的栗色捲髮,又整理了一下裙襬道,“也還可以吧。現在在臨市中心醫院的高幹病房當護士長,一個月也就掙一萬多吧,好在我老公有一家公司,還能掙個百八十萬的,否則現在物價飛漲,可怎麼過日子?”
眾人心中一陣無語。
“哎,前年咱們同學聚會,老師還提起你呢,說季曉霜當年那麼勤奮,肯定是前途無量。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你現在在個體門診當一個小醫生,一點都不得志,嘖嘖……肯定要傷心了。”
“人各有命,得志與否全在於心境。既來之,則安之,則樂之。”季曉霜依然是一副從容的表情,只是目光掃過元岐時向他一笑。
元岐本就坐在賀玲的旁邊,聽了這麼久她的“獨角戲”,眉頭已然皺了起來,但在看到季曉霜並沒有因此而受到影響時,面色才稍微舒緩了些。
“就是嘛,你看看人家小季的心態。”賀大爺道。
元岐的雙指從賀大爺手腕上拿了下來道:“從脈象上看,最近這段時間調養得不錯,但身體裡還是有些虛火,可能是最近天氣熱的原因。您平時在家泡一些菊花茶喝,先不用吃藥。另外,之前開的天王補心丹還要繼續吃,對睡眠也有幫助。”
“降壓藥也要按時吃。”季曉霜補充道。
“那隔壁的老張,才吃了一個月就可以停藥了,我還得吃多久啊?”賀大爺委屈巴巴道。
“這個要根據實際情況而定。調理身體是慢功夫,您不必急於求成。心平才能氣和,情志對於身體調養也很重要。”元岐道。
賀玲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思索了片刻,又開口道:“要不這樣吧,曉霜,我幫你聯絡我朋友,錦城市那家康定醫院就是他開的,你乾脆去那裡工作吧。掙得多,工作又清閒,來看病的不是高官就是富豪,一旦搭上關係,對你家那位的仕途也有幫助呀。”她拋了個媚眼道。
“還有你的這位同事,一看就是高人。”她的目光轉向元岐道,“要是你有興趣,可以一起去,非常歡迎哦。”
元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並不答話。
這要是被老何知道,有人明目張膽地挖牆腳,不知道會做何感想,季曉霜心中無奈地冷笑了一聲。
不過她還是保持著微笑道:“謝謝你賀玲,不過我現在在濟德堂工作挺好的,經常能接觸到一些有趣的患者,還能來社群義診,和賀大爺這些老人們說說話,我很幸福。”
“哎,多虧有你們你這些基層醫生啊!要不有個小病小痛還要去醫院排隊,我寧可就不治了。”賀大爺一拍大腿道。
“幸福?你每天忙忙碌碌的,掙一份錢要操三份心,有什麼幸福的?你現在還住在小區裡吧,也就一百多平的房子?是不是還有房貸?你孩子也快上大學了吧?以你現在的收入,能為她創造一個美好的未來嗎?”賀玲像連珠炮一樣發問。
“她的未來不用我去創造,她可以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季曉霜堅定道。
“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什麼‘未來是自己爭取來的,不是用錢創造的’吧?現在這個時代,只有錢才是一切的王者,沒有錢一切都舉步維艱。”
“你說的這叫什麼話?那像我們社群裡,很多月收入只有幾千塊的家庭,人家還不活了?”賀大爺冷哼了一聲道。
“爸,您可醒醒吧!如果不能精彩且有質量地活著,那有什麼意義啊?你看他們是在活著,那也只不過是社會的最底層罷了,社會的鄙視鏈什麼時候消失過?”賀玲又指向季曉霜道,“還有你們,不是我說基層醫生不好,但終究是比醫院的醫生差了一個檔次,你想想,要不是醫院人滿為患,患者會去找你們嗎?”
“賀玲,你怎麼想我不管,但你不需要基層醫生,並不代表別人不需要。況且,你只是片面地看到了基層醫療的一面,並不知道我們日常的工作是怎麼樣的,作為醫生,我們對患者的用心和其他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你可以否定我,但不要針對我們這個群體。”季曉霜正色道。
“而且,基層醫療是國家現在重點發展的方向,在未來,基層醫療機構將會與醫院在現有的醫療體系中佔有相當的比重,這也能真正解決基層群眾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小王把平時黨員學習時的內容說了出來。
“這世間有月亮也有繁星,月亮雖美,但少了群星環繞,終究也只能是孤芳自賞;星河雖然璀璨,但少了月亮的存在,最後也只是寂寥收場。所以人們常說星月相隨,兩者的地位從來就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元岐清冷的聲音漫過每個人的心頭。
“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季曉霜笑意盈盈地望向他。
“正是如此。”元岐亦回以一笑,漆黑的瞳孔中,彷彿只剩下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