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造畜術的邪魔,我曾殺過。”陳敘說。
他只是說了這般簡單一句話,不曾有什麼感人肺腑的詩句名言,也不似從前揮毫潑墨,洋洋灑灑。
可就是這樣簡單一句話,卻竟然比世間任何美妙語言都要來得動人。
“你說什麼?”
方才還倒在攤位後方,痛苦慘叫的幽魂攤主瞬間翻身飄起。
魂靈深處火燒火燎的怨氣,竟在這一刻被那一句話給壓制得近似凍結。
世間可有一言,能解厲鬼困厄?
幽魂攤主小小的身軀趴在攤位上,影子般的頭顱伸長,用一種幾乎可稱恍惚的語氣問:“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陳敘道:“施展造畜術的邪魔,我曾殺過,兩個。”
他果然重複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話,又說:“我也有一個故事想要說與你聽,你可願聽一聽?”
幽魂攤主全身霧氣翻騰,點頭如搗蒜:“你說,你說。”
說話間,他連忙從攤位上退下來,又端端正正飄回攤位後方。
姿勢分外規矩認真,若非是滿身幽霧滾滾,簡直就像是課堂上專心聽夫子講課的那種好孩子。
陳敘聽他的故事,推算出他死時的年齡至多七八歲。
所以,說這是個好孩子又有什麼問題呢?
陳敘便簡單說了自己此前殺“人魔”之事。
從在集市上看到羊頭,心覺不對,而後趁夜起身,潛至羊販家中。到查探出其以造畜術害人的真相後,悍然將兩名人魔都殺死。
再到給羊灌水當眾解除造畜術,使街坊百姓都明白此間造畜真相。
而變回人身的孩子們又由官府出面,送回了各自家中——
他言語簡練,故事也並不曲折,可三言兩語說來,卻竟有一種驚心動魄。
等到完滿的結局說出,幽影攤主不由怔在原處,呆愣良久。
陳敘安靜等候,忽然某一刻,幽影攤主仰起頭,發出了一聲嚎啕大哭。
他又哭又笑,又似是長笑當哭。
身上霧氣翻翻滾滾,呼嘯沸騰。
“哈哈哈!我好痛快!他們真好啊,有你來救。”
他是幽影的模樣,只有霧氣翻滾的一團影子,可他卻伸出手像是擦眼淚般,在自己朦朧的臉上一通亂擦。
“只可惜,當初我不曾等到你,那個婆子也不見了影蹤……”
幽影攤主聲音低落了一瞬,又說:“雖然我不曾等到你,但有的人卻終究是等到你了。
這比一首好詩……不,甚至是十首、百首好詩,都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對不對?我沒說錯罷?”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漸漸喜悅高昂起來。
又連忙急切說:“陳相公,刀給你。我、我攤位上所有的東西,你任選,我都給、我都給你!”
幽魂攤主太急了,以至於聲音都有些結巴起來。
陳敘看著他小小的個頭,思量他死時的模樣,不由低嘆了一聲。
而後忽聽幽魂攤主異想天開般說:“陳相公,有沒有可能,你殺的那個婆子,其實正是從前害我的那個?”
這……
陳敘思量了片刻,沒有直接反駁他,而是問:“你死時是哪一年,哪一地?”
“我、我……”幽魂攤主愣愣道,“我死了,我不知道我死了多少年了。
只知道那一年,我爹說是永徽九年,我家在……我家在廣德縣。”
廣德縣,與濟川縣相鄰,兩縣之間僅僅只隔了一條濟水河而已!
陳敘聽到這裡,只覺世事果然十分奇妙。
但幽冥與人間雖說陰陽兩隔,本質卻又處在同一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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