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北區。
夜幕被暴雨撕扯得支離破碎，潮溼季風裹挾著湄南河腐爛魚蝦的腥氣，狠狠撞在陸軍四師駐地三米高的鐵絲網上。
巡邏兵的作戰靴每一次踏碎水窪，濺起的水花都會在強光中短暫顯現，又迅速消失在黑暗裡。
崗哨塔上，哨兵裹著防水斗篷，身體蜷縮在狹小的空間內，槍口始終保持著四十五度警戒角，夜視儀的綠色光點在雨簾中不停閃爍，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圍牆，夜市的霓虹招牌在雨霧裡份外醒目，紅的“MASSAGE”、藍的“BEER”字樣在潮溼的空氣中扭曲變形。
烤魷魚的焦香混著冬陰功湯的酸辣味，與軍營裡柴油發電機的轟鳴聲，此起彼伏的犬吠聲，在溼熱的空氣裡混在一起。
戒備森嚴的陸軍四師會議室內。
環形會議桌被十八盞黃銅檯燈照得發亮，三十七名身著軍裝的少壯派軍官圍坐成圈。
這些來自海陸空不同部隊的軍官，此刻都匯聚一堂，神情嚴肅。
來自陸軍十二師的盧卡斯少校的捧著手中的茶杯，目光掃過在場眾人。
“上個月抗洪搶險，我們營連續七十二小時泡在齊腰深的水裡！”
他猛地將茶杯拍在桌上，褐色茶水飛濺而出。
“結果師部通報表揚名單裡，三個一等功全給了老將軍家的公子！我手下那個被洪水捲走又游回來的新兵，連個嘉獎都沒有！”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幾近嘶吼，眼中滿是憤怒。
庫裡蓬少校是東部軍區第七邊防團團長，原本他無聊地轉動著鋼筆，這會兒也突然停止了動作。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泰柬邊境的日子，那裡的每一個日夜都充滿了艱辛。
庫裡蓬少校扯了扯作戰服領口，露出鎖骨處被螞蟥叮咬後留下的結痂，那是他在邊境五年艱苦歲月的見證。
“在泰柬邊境的日子，我每天都要和毒蛇、蠍子共處。有次敵軍滲透，我們在散兵坑裡守了三天三夜，最後只剩我和通訊員活著。”
他抓起桌上的鋼筆狠狠折斷，塑膠筆桿斷裂的脆響驚得鄰座軍官肩膀一顫。
“可看看現在，那些官二代坐在空調房裡玩模擬訓練，就能把我們拿命換來的軍功章摘走！”
米克斯的表哥，欽潘森少校這時慢條斯理地摘下金絲眼鏡，用領帶擦拭了一下鏡片。
他衣服內袋露出半截賬本邊角，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著數字，那是他家族多年來經營灰色產業的賬本。
要加入“進步軍人聯合會”，必須交出投名狀，最簡單直接的就是把自己的身家財產全部登記。
“我把老丈人名下的一家賭場、兩間寫字樓的所有賬目，都交給紀律委員會了。”
“長官們說‘既往不咎’，以前那些灰色收入、違規操作一筆勾銷。但代價是，我們的身家性命，都綁在了‘進步軍人聯合會會’的戰車上。從交出賬本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
他重新戴上眼鏡，目光掃過全場，眼神中透露出狠厲，警告眾人不要有任何背叛的念頭。
來自空軍的瓦松少校突然掏出戰術匕首，在桌面刻下歪歪扭扭的“晉升”字樣，木屑紛飛。
“能坐在這裡的，哪個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沒透過紀律委員會審查的人，現在恐怕正縮在公寓裡，對著我們交出去的銀行流水、房產證明發抖。他們知道，只要說錯一個字，那些把柄就能讓他們在軍事法庭上無法辯解。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唯有向前。”
他的話語中充滿決絕，已經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戰的準備。
欽潘森身體前傾，手肘重重壓在會議桌上，目光灼灼：“醜話說在前頭，天上不會掉餡餅。去年某部策劃譁變的軍官，現在被關在地下室，每天只有發黴的麵包和發臭的水。想踩著老軍頭們上位，就得有豁出一切的覺悟。各位，敢賭嗎？”
“怕？”盧卡斯抓起茶杯猛灌一口，褐色茶水順著下巴滴落在軍裝領口，他卻渾然不覺。
“在叢林被游擊隊追著打的時候我都沒怕過！現在每天看著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傢伙，我恨不得現在就衝進師部大樓！與其當一輩子替人賣命的，不如賭一把！大不了二十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就在這時，側門突然被推開，金屬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帕文上校邁著標準的正步走進來，馬靴擦得能映出人影。
他抬手示意眾人安靜，腰間軍刀隨著動作撞擊出清脆聲響，讓眾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安靜，我有幾句話跟大家講一下。”
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帕文是這裡的主人，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兄弟們，看看我。”
“一年前，我還在邊境守著二十人的哨所，睡的是漏雨的茅草屋，每天都要擔心緬國民地武的偷襲。”
他解開軍裝第一顆紐扣，露出鎖骨處被彈片劃傷的疤痕，那是他曾經卑微的證明。
“現在？這枚勳章，”他指著胸前的一等功勳章，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是羅森長官親手別上的。跟著羅森長官，你們想要的榮譽、地位、財富，都會有。”
“他能讓我從邊境小團長一躍成為師長，也能讓你們實現自己的夢想！”
帕文的話語中充滿了誘惑，為眾人描繪了一幅美好的藍圖，讓大家看到了希望。
“下面有請羅森長官來發言！”
譁——
會議室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進步軍人聯合會”的大腿，正是羅森中將。
他並不是出身軍隊系統，
要搞掉那些老軍頭，非羅森長官這樣的大佬不可。
隨著一份急促的腳步聲，羅森走進了會場。
他身後跟著迪瓦納，還有米緹婭娜以及其他幾位提前交過“投名狀”的軍方人物。
臺下頓時響起私語聲，欽潘森湊近鄰座，壓低聲音：“瞧見帕文肩膀上的軍銜了嗎？一年前，他還只是個邊境團長。羅森長官說要‘軍警聯合’，只要我們站對隊，以後都是新政權的功臣。這是我們改變命運的機會，絕不能錯過。”
鄰座幾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羅森走到主席臺前，揮了揮手，示意安靜。
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羅森先是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隨後很快進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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