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入了秋。
此時,予歡手裡拿著一封來自北疆的信,一張信紙上,只有簡單的‘平安勿念’四個字。
予歡輕輕撫過那幾個字,像是撫著心愛之人的臉,她溼潤了眼角。
梓雋是怕她憂心過度,每個月都會送來這幾個字。
看似只是簡單的幾個字,可予歡卻知道,每個字裡都含著千言萬語。
予歡拿過一隻平安福,交給如影,“將這個給來人……”
她只能回以一道平安福,這是她唯一的希望,希望他平安。
就在這時,門房匆匆來稟,“太子妃,門外一名獄卒說沈婉嫆明日要問斬了,沈婉嫆求見您一面。”
予歡聽了後,陷入了恍惚。
過往的一幕幕畫面如天書般翻過……
半晌回神,予歡並沒有去見沈婉嫆,只是讓人送了沈婉嫆幾句話而已。
……
陰暗潮溼的死牢裡,只有粗糲石壁上的油燈落進點微弱的光。
忽然有腳步聲靠近而來。
在牢房裡覓食的老鼠警惕地呲溜溜地逃去了隱蔽處,縮在角落裡的一團人影一下醒了過來。
麻木的眼裡,忽然有了神彩,沈婉嫆剛要撲過去,忽然想到了什麼,立即胡亂地捋著糟亂的頭髮,她的手忽然頓住了。
明明柔順絲滑的髮絲,此時摸在手裡,彷彿摸到的是一團枯乾的野草,她低下頭再看看自己的衣裳,衣裳上那個大大的‘囚’字仿如萬劍,瞬間穿進了她的心口,讓她痛苦萬分。
世間最大的狼狽,最大的恥辱莫過於此!
一道人影出現在了牢門口。
沈婉嫆急切的撲了過去,她張著一隻猩紅的眼,不住地往來人身後張望,“沈予歡,沈予歡呢?她在哪裡?她沒有來嗎?”
那獄卒頓時面露猙獰,\"你閉嘴,太子妃的名諱豈是你這低賤之人可以直呼的?
老子是冒著風險幫你的,你若敢害老子,別怪老子心狠。”
“我,不敢,不敢……”沈婉嫆滿是卑微討好,“她來了嗎……”
獄卒嫌惡地退後了一步,這才小聲道:“太子妃說,你們之間沒有理由再見,自此恩怨兩消,願來生,不相逢,死陌路!\"
“收了你的銀錢,咱倆兩清!”獄卒說完,轉身便走。
“不相逢,死陌路,生不相逢,死也陌路,不相逢,死陌路……”沈婉嫆的身子滑跪在牢門前,嘴裡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唯一的那隻眼裡淌出顆顆淚水。
隨即大笑起來,“呵,哈哈哈……”
她的笑聲嘶啞難聽,不住地在牢房裡迴盪。
死亡來臨的恐懼席捲,沈婉嫆崩潰地大哭起來。
哭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她悔了,她真的悔了……
可不可以給她一個重來的機會?
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裡的二百多天裡,無時無刻都在承受著烈焰灼心的煎熬。
她也曾天真無邪,善良無害過的,可是有人卻告訴她,妹妹是來搶她東西的,包括爹孃,和兄長的疼愛。
她也曾對少年郎君傾心過的,可是她卻被人慫恿,她應該勇敢追求想要的。
於是,她踏上了那條荊棘路,為了證明她沒錯,為了那高高在上的權利,拼盡一切,迷失了自己。
可是最終,她失去了一切。
身在死牢這麼久,她心心念唸的父兄沒有一個人來探望她。
她生的兒子,女兒也沒有來看望過她一眼。
她付出了一切的男人,不曾來過,也沒有隻言片語……
而她曾最看不起的人,卻被上天眷顧偏愛,成為無上尊貴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
而自己還沒死去,卻已經成為了孤魂野鬼,這是何等的諷刺!
她真的好悔好悔,一切的一切其實真的不重要,什麼都沒有過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找一個良人相伴,有一雙兒女承歡,成一個闔家團圓,多麼簡單的幸福?
可是她卻走上不歸路,眾叛親離,無人問津……
為何她沒能早早想通啊,為何她的心要想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可是她的悔悟太晚了……
沈婉嫆被問斬了,屍體無人認領,被人扔去了亂葬崗。
是夜,圓月淒涼,一名頭上戴著帷帽的少女去了亂葬崗,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名少年。
如水般的月光下,少女看著沈婉嫆那張面目全非的臉,落下淚來。
身邊的少年面露不忍,抬手捏了捏少女的手臂。
少女哽咽的低低一聲:“娘……”
兩個人給沈婉嫆找了一處安靜之地將她埋了,並未給她立碑。
少女在那土包前,站了許久才離開。
“小萬哥,你真的要跟我走嗎?”
“嗯……你不去找你外祖父和舅舅嗎?”
“不了,我母親害得外祖父和舅舅都丟了官,我又何必去討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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