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啊，這次可真是把你三叔三嬸從那火坑裡給拽出來了呀！這份情分，三嬸我記一輩子！”她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暗暗攥緊。
方才雷哥那夥人凶神惡煞的模樣，猶如噩夢般還在她眼前不斷打轉。
她怎麼敢忘，司明遠手裡那張能將他們逼到絕路的借據，那簡直就是懸在他們頭頂的一把利刃。
真要是把司明遠逼急了，他只需拿著借條往法院一遞，到時候，別說家裡那點可憐的家當，就算是把她拆了賣零件，都未必能填得上那債務的窟窿。
司永昌也趕忙往前湊了兩步，腰桿挺得筆直，彷彿要向司明遠展示自己的決心，拍著胸脯保證道：“小司你放心，往後不管是挑水劈柴這種粗活，還是跑腿送信這類瑣事，只要你開口，三叔絕不含糊！”
他的眼睛偷偷地瞄著司明遠手裡那張被一點點折起的借據，看著它被小心翼翼地塞進貼身的口袋，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了一下，額頭上也漸漸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順著那一道道皺紋緩緩滑落，落在洗得發白的褂子上。
司明遠將借據妥帖地揣好，眼皮都沒抬一下，聲音淡漠得如同村口那口幽深的井水，不帶一絲波瀾：“那不如把心思放在掙錢上，欠的賬總歸是要還的。”
旁邊的孫海龍看得眼睛都有些發亮，嘴裡咂著滋味，朝著司永昌感慨道：“叔，您這可是修來的福氣啊！有小司這麼個有本事的侄子，您可得緊緊攥住了，千萬別鬆手。
”他不禁想起昨天，司永昌兩口子還堵在司明遠家門口，罵罵咧咧的，那副囂張的模樣與如今這低聲下氣的反差，實在是讓人忍不住唏噓。
石頭也跟著點點頭，手裡的鐮刀隨意地往地上磕了磕，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可不是嘛，遠哥現在連雷哥都能鎮住，往後還有誰敢再找你們家麻煩？三叔三嬸啊，可別再犯糊塗了。”
司永昌連連應著，臉上露出一絲討好的笑容，可那笑容裡卻透著幾分尷尬與無奈。
正說著，院門口突然踉蹌著跑進來一個佝僂的身影。
老太太一手緊緊地扶著門框，一手不停地拍著胸口，喘得就像拉破的風箱一般，聲音也帶著幾分顫抖：“永昌，春妮，那夥人沒把你們怎麼樣吧？”自從二兒子被公安帶走，她的心就彷彿被無數細密的絲線牽扯著，再也沒有安穩過。
如今三兒子要是再出點事，她這把老骨頭可真是經不起這般折騰了。
再說了，她心裡還眼巴巴地等著二兒子出來，好給她養老送終呢。
何春妮一瞧見老太太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剛剛才緩和下去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宛如暴風雨來臨前那陰沉的天空。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猛地跳起來，叉著腰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差點就濺到了老太太的臉上，怒喝道：“差點就被人家拖去當填債的了！
老東西，要不是你那好二兒子惹下的這一身禍根，我能遭這份罪？哼，少在這兒裝什麼慈悲模樣，往後我跟永昌可不管你的死活！”
老太太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一哆嗦，身子晃了晃，趕緊扶著牆站穩了些。
她的聲音雖然發顫，卻又帶著幾分不肯服軟的倔強：“永昌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不能不管我！”
“他敢管？他要是敢管，我就跟他離！”何春妮梗著脖子，聲音尖利得彷彿能刺破人們的耳膜，“當初要不是你在中間搬弄是非，我跟大嫂能鬧成現在這樣？都是你這攪家精害的！”
“你怎麼能把這些都賴在我身上……”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手裡的柺杖在地上戳得咚咚直響，“我什麼時候挑撥過你們……”
司明遠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女人，就像兩隻鬥架的母雞一般互相撕扯著，只覺得耳邊一片聒噪，吵得他心煩意亂。
他實在懶得再看這場鬧劇，轉身就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穿過兩條狹長的巷子，快到自家門口時，那股濃郁的肉香就順著門縫悠悠地鑽了出來，混合著一點蔥姜的清新氣息，直直地勾得人胃裡不停地泛酸水。
想來是白柔燉的兔子肉好了，早上出門前他還特意叮囑過她的。
“柔柔，今年恢復高考的訊息你聽說了吧？咱一起復習唄，遇到不會的題還能互相講講。
”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路丹丹的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
司明遠的腳步不由自主地頓住了，心中暗自疑惑：她怎麼會在這兒？
接著，是白柔那帶著點猶豫的聲音，細細軟軟地傳來：“可要是考上大學，得在學校待好幾年呢，明遠怎麼辦？我怕……我怕這麼久不見，感情會淡……我不想考了。”
路丹丹的聲音裡帶著點不以為然的輕飄：“怕啥？大學裡優秀的男生多著呢，真要是感情淡了，再找一個就是了，有啥大不了的。”
“你別亂說！”白柔急忙打斷她的話，聲音都不自覺地提高了些，“讓明遠聽見該誤會了。
我心裡只有他，除了他，我誰都不喜歡！”
司明遠站在門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心裡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熨帖了一下。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路丹丹這話說得實在不妥，這心思未免也太深了些。
回頭，他得好好提醒白柔，讓她離路丹丹遠一點。
想到這裡，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抬腳朝新房走去。
一推門，就看見白柔坐在梳妝檯前，手裡拿著本舊課本，眼神專注地看著。
路丹丹站在她旁邊，手裡還比劃著什麼。
路丹丹看見他進來，眼神明顯慌了一下，手裡的筆差點就掉在地上，有些慌亂地問道：“你……你都聽見了？”
司明遠掃了她一眼，語氣裡沒什麼溫度：“你來有事？”
路丹丹見他神色平靜，不像生氣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臉上又堆起笑容：“我來跟柔柔說說你剛才在老宅那邊的事，你當時可威風了！順便跟她提提複習高考的事，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你支援她考？”司明遠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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