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山道方向傳來腳步聲,馬國寶又急急跑回來。
兩人都有些發愣。
龜龜坡到民主屯之間,馬國寶從小跟著爺爺進山打獵,不知走了多少趟,對這裡比家裡客廳還熟,怎麼可能害怕跑回來?
“我爸和大哥過來了!”馬國寶氣喘吁吁,“等下他們就到……”
“這不是小王、小張知青嘛?”馬國寶父親馬大春的聲音果然從遠處傳來。
王大慶和張清一齊望了過去。
此刻烏雲已然散盡,茭白色月光灑落大地,憑他們的視力,看得格外清楚。
馬大春身邊是長子馬國強,兩人都揹著獵槍,身旁兩條獵狗拖著裝備,還有一條在邊上警戒。
“這兩破爛怎麼沒去隔壁大寨公社蹭福利,大半夜來山裡,是想拉屎互相聞嗎?”王大慶皺著眉低聲咕噥。
“成天讓我說人話,你瞅瞅你自己什麼鬼德行。”張清白了他一眼,一邊說一邊掏出煙迎上前,“馬叔叔、馬大哥也來打獵啊?”
馬國寶立刻湊到王大慶面前,低聲提醒:“哥,等下……”
王大慶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麼,直接手勢禁聲。
“後生可畏,昨天下午才聽陳書記說你們來巡山,這才多久,獵得這麼一堆。”馬大春接過張清遞的煙,語氣感慨。
馬國強沒抽菸,眼睛卻死死盯著三個爬犁上堆滿的肉和那五頭死豺,脫口而出:“這些都是張主任打的吧。”
張清雖然不愛人情世故,但並非不懂分寸,當即回道:“這是我們共同的努力成果。”
“不能吧?我弟弟那點實力我還是清楚的。”馬國強語帶譏諷。
“你弟弟打得怎麼樣,隊友們最有發言權。”馬大春吐著煙,意味深長地看向張清,“對吧,張主任。”
父子一唱一和,話裡話外既打擊馬國寶以維持自家優越感,又不動聲色試探是否能從中分一塊肉。
張清心中暗罵一句:果然沒冤枉王大慶,這對父子是真不咋地,心眼小還貪得沒邊。
“不是的,當時……”
馬國寶全然不解這些暗流,只怕大哥遷怒王大慶,趕忙將打野牛過程一五一十講述出來。
馬大春父子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打獵確有兩把刷子,從馬國寶講述中聽出不少技術門道。
張清不懂這些,但能明顯看出馬國寶比半年前有了質的飛躍。
至於王大慶——
用手榴彈打獵,這手段放哪兒都是匪夷所思,可他的判斷、時機、準頭,每一項都專業得不像話。
馬大春默默打量著王大慶。
別看這年輕人來民主屯才八個月,卻帶著馬國寶收穫頗豐,不僅幫馬家老二找物件,還聯絡煤廠搞到城裡工作,甚至買下了馬爺爺留下的老房子。
從人情關係上看,王大慶和馬家關係應該挺鐵,可他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跟這小子碰上面。
“長得也沒說得那麼邪乎,也就比我白了點。”馬國強嘀咕一句,語氣酸得發膩。
“我兄弟不愛洗澡換衣打扮,搞得跟流浪漢一樣,讓國強哥見笑了。”張清笑著回話,語氣聽似自嘲,實則提醒:我們關係深著呢,收著點別太跳。
身為供銷社主任,張清雖然在系統裡只是個基層幹部,但在屯裡卻是能壓得住一方的角色。掌握物資分配權,一點手段就能讓你全家餓得沒飯吃。
“抱歉了,張主任看笑話了。”馬大春趕緊打圓場,“國強上山前喝了點酒壯膽,沒想到多喝了幾兩,嘴就不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