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應該在父母的關懷下長大，可是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天上鵝毛一般的大雪撒下，天彷彿在和人開一場玩笑。
那紛亂的大雪迷亂了她的心，她幾乎凍死在雪地上。院裡的好心尼姑把她從雪地中抱起，只穿著單薄的衣裳的她，在雪地裡凍得幾近昏厥。那年，她被一名好心尼姑帶進了靜安寺。
她從小就在寺里長大，她那年來到時也就八歲，每天捧著一本清心經，就在那念，早晨聽見耳邊風聲鳥鳴，一聲聲婉轉清亮，就在這樣一片人跡罕至的山林裡，聽著暮鼓，聽著晨鐘，日子過得悠閒自在，慢悠悠的，彷彿一縷綿長的古曲。
她常常想，在這裡做一輩子的小尼姑，好像也不錯。
寺內的一名小尼姑與前來上香的香客出逃，大家很詫異，也很不解，只有老尼姑說，她會回來的，老尼姑她眼裡一片清明，又暗藏著些許憂傷，彷彿眼前這一幕讓她回憶往昔。不久，老尼姑的預言很準，那尼姑回來了，回來時和去時一個樣，孑然一身，只是她注意到了小尼姑手中多了一本書。
老尼姑給她取了個法號，名換菩提。
也是老尼姑讓菩提去給那尼姑送飯的，那尼姑因為犯了寺裡的清規，被罰禁閉一年，菩提偏接了這送飯的活，日日來給她送飯。
她來時，只見那尼姑呆呆地望著那本書的第一頁，口中喃呢，“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她問:“這是什麼？”尼姑答“是他送我的《詩經》，也是他唯一送我的東西，情字沾不得，碰一點就會傷筋動骨，萬劫不復，勸你以後離男人有多遠離多遠，千萬不要互生情愫，否則便會如同我這般。”說罷，她輕嘆一聲，菩提問:“情？是何物，看不見，摸不著，為何煩擾？”
她指著心口說:“心，會痛，想聽聽我與他的事嗎？”菩提點頭。
只見她說“那人是城內一戶人家的秀才，姓張，那日他與母親上門祈福，他看見在掃地的她，心念一動，便來搭話，後來漸漸的，她下山採集東西時，與他熟絡了起來，經常在一起談天說地，她尤其喜歡看他讀《詩經》的樣子，漫長的情話彷彿為她一人講，後來張生的家人發現了，她和張生打算私奔，當她捨棄一切，名聲，貞潔，只為他時，他卻在那天夜裡臨陣脫逃，她一人在橋邊獨自守著，清冷的月光灑下清輝，一滴淚落入湖水。”
菩提似懂非懂，只是覺得小尼姑可憐，男人可惡，對她說:“書，可以借我看看嗎？”
“你拿去吧，不要再拿回來了，我與他早就斷了，聽說他下月初八要去求親，對方聽說是個高門小姐，就此斷了一乾二淨也好！”
她眼裡飽含不甘於幽怨，像二月快消融的冰，淒涼無奈。
她接過書，她正是豆蔻年華，易惹相思情事的年紀，她細細讀裡面的句子，覺得是她看過書裡面寫得最好的，和經文不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出來，就像柳絮在心裡輕輕浮動。什麼是愛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