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監室。
商蕪靜靜坐在桌邊等,手心早已經出了微汗。
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被開啟,工作人員將一個人推進來。
“探監時間三十分鐘,不能肢體接觸,不要大聲喧譁。”
聞言,商蕪抬眸,見到了半年多都沒有見面的哥哥。
商雲深戴著手銬,穿著獄服,堅硬俊朗的面容又多了幾道隱約的疤。
他不再是穿著乾淨白襯衣,意氣風發的商家少爺,三年的牢獄生活,早已經磨掉商雲深身上那些儒雅書卷氣。
商蕪眼睛一紅,努力握緊拳頭,輕輕叫他一聲。
“哥。”
商雲深笑了,走過來坐在她對面,想抬手又頓了頓,把紅腫的雙手連同手銬都藏在桌子底下。
“不過年不過節的,你怎麼突然來看我了?是不是爸媽那邊有什麼情況?”
商蕪搖搖頭:“哥,你臉上怎麼有疤?手怎麼了?給我看看。”
商雲深愣了愣,身子更往後退:“我手沒事,臉上是摔倒劃破了,你別擔心。”
“不對!你把手伸出來!”商蕪按住桌角,急得想哭。
商雲深薄唇微抿,緩緩將手抬起來。
商蕪呼吸一滯。
眼前的手上,滿是紅腫淤痕,指關節全部結疤。
商蕪咬唇,眼淚瞬間湧出,顫聲問:“有人打你,是不是?”
商雲深最看不得她哭,立刻抬手。
商蕪湊過去。
身後的工作人員提醒:“不準肢體接觸!”
商蕪僵了僵,看著近在咫尺的手,甚至能感覺到哥哥手上散發的溫度。
可她沒辦法再近一步,難過地退回座位上,望著商雲深默默流淚。
監獄裡什麼人都有。
哪怕明面上服從管理,夜裡熄了燈,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
哥哥體弱,從小喜歡文學,長大學習經商,和打打殺殺的事一點也不沾邊。
如果不是為了她,如果不是為她……
商蕪雙手在抖。
她恍然想到那個不願意回憶的晚上。
絕望中,她看到哥哥素來溫和的雙目含著凌厲殺氣,衝過來護著她的身影那麼高大,富有安全感……
商蕪別過頭,咬著唇隱忍哭泣。
商雲深也跟著難過了,努力擠出一抹笑意:“阿蕪,你別擔心我,我在這裡挺好的,能進來的都是刺頭,難免打架,打過就沒什麼了,只要你和爸媽好好的,什麼苦我都能受,別哭了。”
商蕪反而哭的更厲害。
商雲深急出一頭汗,故作輕鬆和她開玩笑:“你不會是和周言詞吵架了吧?上次來不是說要結婚嗎?具體什麼時候?”
商蕪心沉了沉,聽他提起周言詞便一陣噁心。
這三年她無數次拜託周言詞好好照顧哥哥。
說不定哥哥捱打被針對,就是周言詞蓄意安排。
商蕪含糊:“快了,哥,我這次來就是問問你,你想不想盡快出去?半年內。”
商雲深無奈:“別說胡話了,我被判八年,就算減刑也不會很快出去的。”
“我就問你想不想,回答我。”商蕪著急地前探身子。
商雲深沉默兩秒,直面她的目光:“外面出事了是不是?你今天特別不對勁。”
商蕪充耳不聞:“你把當初打人的事情經過,每個動作,每句話都寫在紙上,不要遺漏任何細節,我下週託人過來拿。”
她目光灼灼,努力透出一抹讓他信服的堅定:“哥,你信我,我會盡快帶你出去。”
商雲深一點也不期待出去的事,他隨之站起來,擔憂蹙眉:“你把話說清楚!阿蕪,外面到底怎麼了?別讓我擔心。”
“沒事,真的沒事,你等我訊息。”
商蕪掐緊掌心強忍情緒。
她什麼都不能說。
錯信仇人,賣命三年。
她自己都恨到快要嘔出血來,不敢再讓哥哥承受多一份的痛苦。
就讓她一個人獨自完成吧。
商蕪沒有再看商雲深,轉身出去。
冷風吹來,她抬頭看。
監獄位置偏僻,一抬頭就是天和遠處的山。
這景色經年不變,一眼就厭。
可哥哥被周言詞設局後,在監獄裡看了三年。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沒有每天早上都要聽的法文部落格,沒有全家人都愛吃的火鍋,沒有喜歡看的推理懸疑漫畫。
哥哥就這樣一日又一日,將時間白白浪費在這裡,作為一個罪人,每天服從管理,徹底失去自我。
何其無辜,何其可憐?
商蕪心疼哥哥,痛得無法呼吸,坐進車裡,握著方向盤,將頭埋下去。
周言詞想要的好處都已經得到了,還要對商家每個人趕盡殺絕,甚至榨乾她的最後一滴價值。
接下來,就由她,把這一切都還給周言詞。
商蕪抓著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用力,直至骨節泛白,手背血管暴起。
咚,咚咚。
不輕不重的敲窗聲響起。
“小姐,麻煩車挪一下。”
商蕪抬頭,還未整理好情緒,擦掉眼淚直接調頭離開。
嚴嶽撓撓頭,叉腰站在原地。
“我沒看錯吧?是……乘舟集團總裁的未婚妻,商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