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夫人將米飯端上桌,從袖口掏出手絹擦了擦手。
“小璃,今日怎的這般晚,可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案子?”慕夫人一臉憂愁。
她從心底裡不希望女兒去做這麼勞累且容易得罪人的工作。
“娘,您坐。”慕長璃挽著孃的胳膊,扶著娘坐到餐桌前。
她站在慕夫人身側,從懷裡掏出玉簪,雙手奉上。
“娘,祝您生辰安康。”慕長璃展露笑顏,一臉幸福地注視著她的母親。
慕夫人一怔,都忘記伸手去接,她喃喃道:“真漂亮。”
慕長璃知道她娘定是要感動到淚目,她搶先說道:“娘,我替您戴上。”
她繞到母親身後,將玉簪插在母親腦後的髮髻上。
玉簪在燭火映襯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慕長璃雙手環住母親的脖子,像只小貓一樣伏在母親肩頭。
“娘,您在我心中是最美最好的娘,長璃愛您。”她說著,還用頭在母親腦袋邊蹭了蹭。
慕夫人握住她的手,露出了慈祥安謐的微笑。
“快吃飯吧,豆腐涼了不好吃。娘也愛你。”慕夫人笑著在她手背輕拍一記。
那一夜,有人溫馨滿屋,有人硝煙滿室。
陸府。
紅燭在鍍金燭臺上寂寂地燃燒。
牆上驟現一個劍客的剪影,俯首於書案的陸指揮陸灃使抬起頭。
身著淺藍色綢衫的少年提劍走來,燭光落在他的側頰上,愈發顯得少年輪廓俊朗。
“家主。”少年握劍,向陸灃俯身行禮。
陸灃將一沓摺子擲到少年臉上。
他聲色俱厲,盛怒之下,兩道濃眉都快擰到一處。
“陸錦宣,你看看,這些全是彈劾你的摺子!”陸灃喝聲如雷。
陸錦宣微微側頭,仍由這些摺子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聲音亦冷:“家主,我無法眼看忠卑職被構陷,而無動於衷。何況,皇上問我對此事的看法,我如實說出心中所想,也是全了這一個忠字。”
陸灃頻頻頷首,怒極:“很好,你現在學會堵我的話了。皇上問你看法,你就不知道三緘其口,保守作答?倘若今日你與皇上所思相悖,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陸錦宣閉口不言。
他心下清楚,陸灃所言不無道理。
許是年輕氣盛,他無法認同其為了延續家族榮耀,秉持的隔岸觀火的態度。
“家主,家族榮耀與家國榮耀比起來,不過是小利。即使家主所憂之事真的會發生,我也不會對忠良之輩見死不救。”陸錦宣思忖再三,開口道。
“你根本不是為了全一個忠字,你只是在講你那些不該講的義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心想要助誰!”
陸灃的眸中幾乎要迸出火星子來。
氣氛一度膠著之時,陸金氏推門而入。
“宣兒,莫要再與你爹爭執……咳咳咳……”陸金氏一副清淡打扮,顯得她身子骨愈發單薄,雖說是夏夜,這夜風拂在她身上,亦覺微寒。
陸錦宣上前攙扶住母親:“娘,夜深了,我扶您回房歇息吧。”
陸金氏擺擺手,轉過身,用眼神哀求陸灃:“家主,宣兒年輕,許多事看得不如您深切,您切莫動怒。”
陸金氏雖是陸家的當家主母,可她性子柔弱。
對於自己的夫君,也懷著一顆敬畏之心。
可她偏偏是陸灃的軟肋,陸灃看著夫人蒼白的面龐,心下不忍。
他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陸錦宣扶著母親回到臥房。
陸金氏拉著陸錦宣在床榻邊坐下,握著他的手,勸道:“宣兒,家主縱橫官場多年,經驗比你豐富很多,看事情也比你全面,他的話,你還是要聽的。”
陸錦宣點點頭,用眼神示意母親不必再擔憂。
陸金氏又咳喘起來。
陸錦宣起身給母親端來一盞茶,雙手奉上。
“娘,您的咳疾愈發嚴重了。我請個太醫過府來給您看看吧。”陸錦宣的目光滿覆憂慮。
現在正值盛夏,母親的咳疾多半在入秋時才發作。
陸錦宣十分擔心母親的身體狀況。
“不妨事。不必驚動太醫。宣兒,娘有事和你說。”陸金氏抬頭道。
陸錦宣沉默須臾,挨著母親坐下。
母親接下來說的話,讓寂寥的黑夜變得躁動起來。
“宣兒,你與家主時常發生口角,可是因為你還在怨他當年沒有救大樹?”
母親一語將鬱結在陸錦宣心中多年的癥結道破。
陸錦宣神色漸凝,他雙手不禁緊握成拳。
大樹,是他心中永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