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宣清楚地感知到了衣袍之下的動靜,他正要加劇臂彎力量,忽然肩胛骨處被她輕點一記。
“長璃,你做什麼?”
他顯然已經猜到了她接下來會做何舉動,他的眸中掠起一絲慌亂,他竭力想要衝破穴道,但她畢竟是醫者,對於穴道特性比練武之人更為敏感。
論點穴數,她當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這樣的高手,懷著必須要保全他的心態,點的穴道,怎麼會讓他輕易解開?
陸錦宣越發力,被鎖的穴道就被流動的真氣封鎖得更嚴密,在發現這一點後,他不再掙扎。
她從他的衣袍之下探出身來,伸手在他臉上輕撫一記,道:“阿宣,這一次,你只要站在我身後,就好。”
“不,長璃……”陸錦宣聲帶哭腔,由於真氣流動不暢的緣故,他只能緩緩地搖頭。
“阿宣,不要哭,就算傷,就算死,我的心都在你這兒,它永遠是鮮活的,永遠陪伴著你。”
她也哭了,或者說是終於抑制不住久藏於心的情感,展現出了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她抬眸,卻看見他哭得比她還要傷情,他頎長的眼瞼微微泛腫,眼底蔓延起的紅,似一朵彼岸花,還有幾絲殷紅都侵襲到了他漆黑的瞳裡。
他的淚如斷線珍珠,從他清晰的下顎線邊緣滑落,滴答滴答,似墜落在她的心間,那一瞬間,她的耳邊充斥著的,都是淚滴墜落的聲音。
夜,在那一瞬間,靜得可怖。
慕長璃最後望了他一眼,接著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走到他的脊背後。
她抬臂,緩緩抽出長刀,比刀刃寒光更清冷的,是她的眸中的神采。
那一襲紅衣,在風中飄搖,似盛放的彼岸花,鮮豔又滿覆殺氣。
“傷阿宣者,死。”
她朱唇一開一闔,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
鮮紅的裙襬輕輕搖曳,她提刀緩步朝合夙走去,合夙從袖中掏出長針,夾在指縫間。
“呼”
“叮噹”
雙方几乎是同時出招,飛針正巧撞擊在她的刀刃上,她長刀從半空中掠過,將數枚銀針悉數擊落,接著一個俯衝,飛身而起,雙手舉刀,朝合夙天靈蓋劈去。
合夙一個側身,接著又發出數枚飛針,徑直朝陸錦宣射去。
慕長璃在空中一個急轉,一刀擋下飛針,又伸出一臂去攔另一個方位飛來的銀針。
要看銀針就要刺入她的手臂,忽然她只覺一陣氣流從她腋下竄過,將銀針化作齏粉。
她一驚,來不及回頭望,陸錦宣的長劍便從她身側呼嘯而過。
愛的力量,確是無可估量。
縱使她定身術再卓絕,都擋不住一個丈夫,想要保護妻子的心。
陸錦宣手持利劍,眸中微光愈發狠厲,合夙不再使用飛針,而是揮手示意手下起陣。
他明白自己不是他們二人的對手,但陸錦宣畢竟負傷,自己應該不至於戰敗。
這是他最後的殺招,圍攻向陸錦宣的是他精心挑選的死侍,他們早已服下奇毒,此毒專門用來剋制陸錦宣的彼岸花力量。
也就是說,只要陸錦宣動用內力與之相對,就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合夙原本是想替蕭縈報仇,殺了他們二人,現在他最後的底線是不能再敗,就算殺不了他們,也要給他們帶去無盡痛苦。
陸錦宣深知自己的傷勢撐不了太久,他別無選擇,只能動用氣刃,只求速戰速決。
沒想到在他發出氣刃的那一瞬間,當即受到了奇毒的反噬。
視線越來越模糊,手中的劍也似乎越來越沉重。
他勉力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在他與死侍鏖戰之際,慕長璃一直在觀測陣法漏洞。
但這個陣法她從未見過,加之死侍身上還有不明毒素,她幾次想要近身去救他,都被死侍強勁的真氣流彈開。
正當她手足無措時,合夙忽然伺機朝她突襲而來。
慕長璃與合夙戰成一團……
陸錦宣被困在陣中,心中只執著著一個念頭:不能死,為了她,奮力求存。
他驟然一聲悶吼,發出自己周身的內力,與死侍相抗。
眼看他就要被困死在陣法中,忽然有人闖入陣法,將死侍的氣流衝散。
一隻有力的臂膀攙扶住他的手臂,陸錦宣側頭,卻看不清那人的臉。
那人扶著陸錦宣,利落地揮舞長劍,拼盡全力帶著他從死侍包圍圈中突圍出來。
“長璃,快撤。”他衝慕長璃喊了一聲後,帶著陸錦宣往客棧方向飛遁而去。
慕長璃見陸錦宣獲救,心下一喜,合夙一陣懊惱,她趁著他分神之際,驟然放出狠招,伺機脫戰,緊追在那人身後,遠遁而去。
“廢物,要你們何用!”合夙在原地怒吼了一聲,望著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死侍,怒從心來,擲出飛針將他們全部殺害。
合夙沒有注意到,在暗處,有一雙淚眼正狠瞪著他,眸中滿覆怨恨。
一蒙面黑衣女子迅速從暗處竄走,也進入了客棧。
她走到客棧大門前,正巧撞見賈傾城一拳將敵寇掄出大門外。
小院中,堆滿了遼寇的屍體。
她不動聲色地從屍體空隙中穿過,步入客棧。
賈傾城見她這副打扮,當即猜出了她的身份,可她並不是黑衣女子的對手,幾個回合下來,便被對方反剪雙手,摁倒在地。
此時飛稠從二樓凌空而來,黑衣女子將賈傾城推開,賈傾城在地上滾了半周,摔了個四腳朝天。
她一臉怒氣地爬起身來,繼續進攻,只聽黑衣女子說道:“且慢,我是來……投誠的。”
她語出一半,很明顯停頓了一下,最後還是用了“投誠”二字。
百里挽晴從二樓飛身而下,將長緞收回,仔細打量了她一眼,從她眼中,百里挽晴解讀出一絲悲憤與悔恨,確無半分敵意。
她緊蜷在劍柄上的手指微微鬆了些,質問道:“你是遼寇?”
黑衣女子也不否認,果斷點了點頭:“算吧,我丈夫是遼國人,我是宋人。”
“你是宋人?那你幹啥要嫁個遼狗啊?”賈傾城脫口問道。
黑衣女子沒有計較她的失禮,自顧自地說道:“我丈夫,是遼國死侍,但他不喜殺戮,是個善良正直的人。但就在剛才,他隨大國師出任務,卻被大國師殺死。”
“合夙殺了你的丈夫?所以你是要?”
百里挽晴一向警惕心很高,她從不輕易相信投誠之人,她看黑衣女子的目光,滿覆猜疑。
黑衣女子苦笑了一聲:“我聽說,此地有大宋皇宮之人,我希望能得到他的幫助,助我報仇,殺了合夙。”
“我憑什麼相信你?你既已嫁給遼國人,常言出嫁從夫,你又怎會與大宋同胞一條心?”
百里挽晴依舊是一副猜疑的態度,賈傾城沒有表態,她還沒捋清這個故事的發展。
黑衣女子搖搖頭:“我並沒有說會與大宋同胞一條心,只是想與你們合作,殺了合夙。你們對我有猜疑我能理解,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底線。”
“你的底線是什麼?”百里挽晴問道。
黑衣女子脫口作答:“不再殘害宋人,待我報仇之後,自會血償我丈夫犯下的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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