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宣的話無意間觸及了秦狩的禁忌,他最恨別人不等他話說完就插嘴,秦狩驟然發怒,揚鞭一記抽打在他肩上。
陸錦宣捱了這一記,衣衫一下就被鞭子上的倒刺刮破,皮肉血色一片,肩胛處驟添一道又深又長的血痕。
“陸錦宣,你還當你還是陛下的寵臣呢!本官告訴你,你不過就是一棄子,不殺你,只是有人要留你罷了。”
秦狩說著,揚手欲再揮一鞭,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斥:“住手。誰許你動私刑了?”
陸錦宣循聲望去,只見一淡綠色繡袍的男子,從臺獄長廊穿行而過,他走至囚室門前,門口守衛當即開啟囚門。
秦狩聽到聲音,當即轉過身去,躬身行禮:“李長史。”
李騫緩步踱到他跟前,瞥了一眼他手中血淋淋的刺鞭,厭惡地微蹙起眉,抬起兩根手指掩鼻。
“本官最討厭這血和刑具混合的味道,你,出去。”
李騫絲毫沒有給秦狩面子,照理來說,雖然秦狩的實權沒有李騫大,但他們久混官場的人,都會稱彼此為“大人”,但李騫直接對秦狩“你你你”的相稱,對他的鄙夷之態盡顯。
秦狩年過半百,心胸卻比針眼兒還小,他憤恨地掃了李騫一眼,接著一直躬身倒退,直到退出牢門外。
陸錦宣將他們之間的關係都看在眼裡,這或許就是他逃出生天的契機。
李騫在秦狩退出去後,伸手在空中輕揮幾記,想要將血腥氣揮散。
他雖是武將,但行為舉止偏儒雅,若不是長史之銜,單看他的舉止,容易讓人誤會是個文人。
可李騫雖有儒雅之相,卻無儒人之風。
他的狠辣,陸錦宣是見識過的,此番落在他的手裡,看來想要脫身,並非易事。
“陸錦宣,你我也算是故交,說實話,你確是個奇才。客套話我也不喜多說,我要你替我仿製九龍翎。”
李騫在說完這番話後,抬頭正視著陸錦宣,留意著他的反應。
許久不見陸錦宣,他一直很期待與這位他覺得唯一配得上當自己敵手的人歸來,但他也沒有料想到,故人重逢竟會是這般光景。
陸錦宣立於邢架之下,雙手都被碗口粗的鐵鏈禁錮,秦狩之前在他那兒吃了虧,這裡給他選用的刑具更加滅絕人性,倒刺從鐵鏈中直接探出,深深刺入他的皮肉。
他的腰身被四條碗口粗的鐵鏈交疊捆住,鐵鏈鎖得很緊,已將他的腰部勒出深痕,但他硬是忍著疼,眉頭都不因此皺一下,只是,他深邃的黑瞳,愈發幽深。
陸錦宣的骨頭是出了名的硬,這樣的大刑伺候對他來說,猶如柳絮拂身,絲毫沒有作用。
李騫轉變了戰術,他在陸錦宣面前踱了幾步,說道:“是這樣,我早就料到陸護衛會捨命救長璃姑娘,也料到月土匕定會來相救。不過我早已去過青霖閣,將秦月仙請來,待他們回家便能相見。”
李騫提及“青霖閣”三個字時,陸錦宣幽深的瞳掠過一道光亮,青霖閣裡有他的親人,也算是他第二個家。
他不想讓李騫覺察到他的軟肋,不動聲色道:“你把秦前輩怎麼了?”
李騫莫名笑了一記:“沒怎麼,只是在她身上下了一種無藥可解的毒,但這毒卻可以用命來解,若你在一個時辰內,還不答應與我合作,我便將這解毒之法,告訴你心愛的長璃。”
陸錦宣一時語塞。
在他之前離開大宋境內時,他已料到秦月仙與慕長璃之間的關係,但由於沒有證據,因此他也沒有對慕長璃提起。
李騫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既然用秦月仙相脅,就一定已經查清了她與慕長璃的關係,並且料定慕長璃一定會捨命救秦月仙。
退一步說,即便慕長璃沒有選擇救秦月仙,他也一定留了後手,慕長璃和秦月仙都跑不掉。
陸錦宣的眉漸漸擰了起來,他又陷入了情與大義的抉擇。
他忽然生出與李騫同歸於盡的想法。
更糟糕的是,這個想法不僅是出現在他腦海,他還按照這條思路,將每一步都籌謀清楚了。
往前是困局,往後是陰霾,他只能加速前進。
李騫見他眉頭微鎖,不發一言,還以為他是不屑於與自己交易。
也對,陛下遴選帶御器械時,不惜讓他們自相殘殺來磨礪他們的狼性,也許陸錦宣從骨子裡,依舊是個冷血之人。
李騫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籌碼不夠震撼,這才讓他無動於衷。
李騫只恨那些金吾衛太沒用,先前去青霖閣,竟然沒有擒住陸靈川,否則這對於陸錦宣來說,應該是個挺重的籌碼。
陸靈川此時正在城樓前徘徊,自陸錦宣回城那場大戰後,城樓的兵力足足增強一倍,巡邏交接更是嚴絲合縫。
他一時找不到突破口,只得在心裡怒斥了好幾聲“要扒了李騫的皮”之後,悻悻離去。
陸靈川是一個人來闖開封城的,因為他要沿途躲避李騫的分散勢力,因此晚到一步,也並未得知陸錦宣入獄的訊息。
“怎麼辦,沒有保護好秦前輩,哥回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陸靈川藏身在絡繹居里,一個人悶坐著,想法子。
絡繹居在後期被李騫收購,現在已屬在李騫名下,陸靈川本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在絡繹居暫住下來。
他沒想到,慕長璃同樣也是這般想的。
無巧不成書,他們竟然在一次瞭望行動中碰面了。
慕長璃見到陸靈川,似是看到援兵,當即上前,將陸靈川拉進屋內。
“靈川,你來得正好,我需要你的幫助。”
陸靈川見到慕長璃也十分意外,許久未見親人,他有些欣喜,半揶揄道:“嫂子,你這回,怎麼沒把我認成哥哥?”
“他若在這兒,便好了。”慕長璃低下頭,微愴道。
陸靈川察覺到她面攜憂色,不再開玩笑,關切地詢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在得知陸錦宣被金吾衛緝拿之後,他氣得當即一拍桌子:“這個李騫,看著人模狗樣的,盡幹些殘害忠良之事,我遲早要扒了他的皮。”
陸靈川最終還是孩子心性,慕長璃沒想到他會是這麼激烈的反應,只得先寬慰他:“你先別扒皮了,先想想,我們要怎麼營救阿宣。臺獄不比其他牢獄,想要混進去,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是啊,此路不通。嫂子,或許我們可以先弄清楚李騫為何要抓我哥,再從中斡旋。”
陸靈川的提議很快被慕長璃否決:“其一,李騫只抓了阿宣,證明我們對他無用,他不可能告訴我們。其二,就算知道了也沒有用,我們總不能助紂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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