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見他依舊沉溺在悲傷中,她不禁伸出手來,輕搭在他肩上。
這一次,她觸碰他時,他沒有反抗,這令她有些意外。
在紫荊微微側身,手臂似藤蔓,繞住他的肩膀,輕聲道:“錦宣,放下過去,和我在一起吧。”
她的手似瘋狂滋長的爬山虎,這說話的當口,她的手掌已經覆在他心口附近。
陸錦宣微微一皺眉,很快壓制住自己的不情願,他強忍著彆扭,應道:“我現在腦子很亂,請你讓我自己靜一靜。”
紫荊的手懨懨地從他臂側收回,失落道:“好吧,我給你時間,好好想清楚。”
“謝謝。”終於能結束這場難忍的假戲,這讓陸錦宣在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氣。
紫荊派遣了新的侍衛看管他,陸錦宣轉身在兩名士卒的監視下,緩步回到寢殿。
又回到了這個華麗的牢籠。
不過,好在,在這個牢籠外,還有他的憧憬,他的摯愛。
陸錦宣自己處理了傷口,要了一壺酒,坐在茶水桌前自酌。
不知道她現在到哪裡了?
她有沒有安然離開遼宮,在宮外有沒有人接應?
陸錦宣輕嘆一息,將酒樽中的馬奶酒一飲而盡。
慕長璃此時已飛遁至宋遼邊境,她雖然沒有讓賈傾城他們前來接應,但賈傾城混跡江湖多年,最講究義氣,此番已調派足夠人馬來接應她。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紫荊為了證實陸錦宣所言是真,竟然通知邊境遼寇前來攔截。
賈傾城的人馬受傷慘重,慕長璃腳踝中箭,眼看另一支飛箭朝自己襲來,賈傾城和花容忽然出現。
賈傾城不由分說揮刀相助,花容則扶起慕長璃,往安全處撤退。
她們一路疾奔至一處小樹林,身後遼寇緊追不捨,花容忽然對慕長璃道:“長璃,你我互換衣裳,我去引開她們。”
“不行,小容兒不會武功,怎麼能去冒險?”慕長璃當即拒絕。
花容笑了:“誰說不會武功,就不能為肅清敵寇出力?你放心吧,我自有脫身之法。”
慕長璃還是不答應,花容接著說道:“你是帶著使命來的,你若出事,這裡與皇城那邊就斷了聯絡,等接替你的人到位,只怕宋遼大戰已起,其中利害關係,不用我多言。”
慕長璃靜默了,花容所言不無道理。
現在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慕長璃邊解外袍邊抱歉地對花容道:“小容兒,謝謝你助我脫身,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已找到致勝法門,不會有事的。”花容自信滿滿地說道。
慕長璃來不及多問,兩人互換衣物後,花容衝出隱蔽處,將敵寇往一處山坳裡引。
慕長璃頭也不回地往安全處撤退,直到完全脫離遼寇追擊後,她這才停下腳步,往遠處被白雪覆蓋的山坳望了一眼。
她轉過身,正欲繼續前行時,忽然聽到一聲巨響,她猛然回頭,只見山上發生了雪崩,儘管相隔甚遠,但她依稀能看到滾石簇簇而落的震撼景象。
花容還在山坳裡!
難道花容說的致勝法門,就是利用雪崩,與敵寇同歸於盡?
“花容!”慕長璃微曲著身,放開嗓子大喊一聲。
先前還在與自己說話的戰友,此時只怕已成雪中屍,慕長璃只覺一陣悲憤。
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痛失戰友的感覺,那是鑽心的痛。
“花容,謝謝你。我慕長璃發誓,敵寇未靖,誓不罷休!”
慕長璃說著,硬生生將即將奪眶而出的熱淚憋回去,轉身繼續朝安全地帶疾奔。
邊境驚現雪崩的訊息,很快傳到了遼國皇宮中,在士卒報告此訊息時,正在與紫荊飲酒的陸錦宣,持樽的手一顫,奶酒被輕晃出來,灑在他手背上。
紫荊望了他一眼,問道:“你是說,那宋人女子,與我軍一同葬身雪山了?”
士卒清晰嘹亮的回答道:“是。”
陸錦宣體內真氣微亂,他眸中沒有浮現出一絲悲傷的神采,但他的氣息卻明顯亂了。
他握著酒樽的手指驟然收緊,用於用勁過甚,他腕間的青筋微微顯現出來。
紫荊又望了他一眼,朝士卒一擺手,示意他退下。
接著紫荊又屏退左右,從陸錦宣手中奪過酒樽,替他斟了滿滿一杯酒。
“錦宣,我們遼人好酒,酒雖不能忘憂,但起碼能暫時麻痺自己,讓自己暫時不受悲傷折磨,你試試。”
紫荊說著,替自己也滿斟一杯,勸他多飲些。
陸錦宣本喝不慣著奶味濃厚的奶酒,但此時他難抵傷情,將奶酒一飲而盡。
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嗎?
雖然那名士卒很肯定的說看到一名提長刀的女子,將遼寇引入山坳,再沒有出來。
但他還是不願相信,像慕長璃這樣的奇女子,怎麼會死?
陸錦宣一邊勸慰自己不要亂想,一邊還在竭力演戲,讓紫荊相信,慕長璃確已死了。
演著演著,他自己竟然也開始相信了這個悲傷的故事。
他在心底祈願:“我陸錦宣,願以失去此生所有歡欣作為交換,換慕長璃順遂平安。”
他的一雙眸子,似裹挾著穿冰融雪的力量,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清明。
就在這一片清明的小世界裡,他幽深的瞳微微轉了轉,似一個暗釦,將自己心底的那份情愫深鎖。
最難的相守,不過難割捨。
陸錦宣僅留給自己一轉眸的時間哀思,接下來他繼續又沉浸在他的任務中。
他必須在宋遼大戰爆發前,拿到遼軍的兵力部署圖。
陸錦宣以傷勢復發,需要靜養為由,將自己鎖在寢宮中。
紫荊一方面擔心他的傷勢,另一方面也對他嚴加防範。
陸錦宣唯一的“放風”時間,是每日的午膳後,紫荊允許他在那段時間裡,在寢宮附近的花園裡散心。
那日,陽光正好,湛藍的晴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鷹嘯。
陸錦宣聞聲舉頭望去,竟然是阿鐵。
他雙目微瞠,沒想到在遙遠的遼國,竟還能見到昔日並肩作戰的老夥計。
阿鐵從高空俯衝而下,將看守著陸錦宣幾名士卒啄傷,接著朝陸錦宣俯衝過去。
陸錦宣微驚,繼而反應過來,阿鐵可是大宋第一戰鷹,不似普通鷹隼一般,只憑速度和衝擊力量作戰,它和人一樣,講究戰術。
現在對他而言,阿鐵不是曾與他並肩作戰的老夥計。
它們是初見。
陸錦宣當即一個旋身,朝阿鐵揮劍,佯裝反抗,阿鐵的赤金羽翅不見了,它的羽毛漆黑鋥亮,唯一未變的是它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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