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出一半,紫荊接著他的話道:“我陸錦宣,定當全力以赴,報效家國。錦宣啊,口號喊得再響,還不如增強兵力來得實在。”
“這不是口號……”陸錦宣情緒一波動,又牽扯到傷口。
紫荊輕嘆一聲,回屋取來藥,正欲伸手去解他的衣衫,陸錦宣卻猛然後退一大步,說道:“我自己來。”
紫荊嘆息一聲,將金瘡藥擱置在桌案上,又嘆息一聲,步出殿門。
在她經過殿門時,陸錦宣聽到她吩咐門前守衛:“看好他,不許他踏出殿門半步。”
接下來的幾日,陸錦宣都被紫荊軟禁在寢宮中,由於鮮少有人打擾,他的傷勢很快便復原了。
陸錦宣卻一點也鬆弛不下來,眼看距離和暗探接頭的日子越來越近,自己卻沒有打聽到一丁點兒有用的情報,他心急如焚。
他在房間中來回踱步,他感到自己從未像現在這般焦急無助過。
他更擔心倘若自己不能完成第一步計劃,宋宗一氣之下會對他的家人不利。
娘,長璃,還有遠在青霖閣的靈川,他們都會有危險。
陸錦宣此刻還不知母親已身故的噩耗,他憑藉著對家人的關心,硬是在遼營中捱過日復一日的難熬日子。
終於,紫荊又踏入了他的房間。
“長公主。”陸錦宣依照遼國人的禮節,朝她行禮。
“幾日不見,怎還生分起來?”紫荊驟然受了他這一大禮,有些驚愕。
陸錦宣吸取前幾次的教訓,這一次他沒有主動提及任何與時政有關的問題。
紫荊坐到桌案前,抬眼匆匆瞥了一眼屋子,只見桌案上多了幾盆花草。
她的面上略微有了一絲笑意:“我記得,你從來不愛這些花花草草的。”
“侍弄花草,能靜心。”陸錦宣也微笑一記,望向一盤翠綠的奇草,說道,“比如這盆忘憂草,顧名思義,能助人忘卻憂煩。”
“哦?是嗎?”紫荊的目光也釘在那盆忘憂草上。
“忘憂草還沒有這麼大的效用,還得配合針灸。”
陸錦宣說著,摸出一卷針包,取了一根銀針,刺入自己的穴道。
“起初剛到遼國,我總是夜不能寐,無意間想起曾在醫書中,看到過這樣放鬆身心的方法,就試了試,沒想到還挺管用的。”
陸錦宣說話時,一臉的平和,他的眸中再沒有往昔的戾氣,與先前判若兩人。
紫荊感到有些疑惑,這法子真的能讓人發生改變嗎?
如此神奇,她倒想親身試一試。
促使她做出這個決定的,不僅僅是陸錦宣的闡述,還有他難得對自己未攜半分敵意的態度,這才是她真正在乎的。
“給我試試。”紫荊說著,還是探出手,將腕脈那一面朝上,輕輕擼起衣袖。
“好。”陸錦宣換了一根長針,湊近燭焰燙了燙,對準她臂上一處穴位,輕紮下去。
他將針半根沒入她穴脈後,這才鬆手,微笑著溫和發問:“怎麼樣?可有感覺放鬆一些?”
陸錦宣的一雙明眸,此刻正關切地注視著紫荊,紫荊不由得點點頭道:“好些了。”
“那就好。”陸錦宣先是俯首一笑,接著輕聲感嘆道。
他這是在……關心自己?
紫荊忽然感到心頭湧來一陣暖流,她的眸釘在他的側頰上。
陸錦宣從針包裡又抽出一陣長針,接著施針,幾針下去後,紫荊漸漸有了睏意。
陸錦宣見他呈現出微醺的狀態,這才試探著問道:“紫荊,你現在感覺怎樣?”
“很幸福,很滿足,錦宣在我身邊,我就知足了。”
紫荊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脫口而出,她回應時,雙目一直是半闔狀態,神似醉酒。
陸錦宣微舒了一口氣,看來是忘憂草和針灸配合,引發的催眠效果,產生作用了。
他接著問道:“紫荊,近日你都在忙什麼?”
紫荊迷迷糊糊道:“我籌備與宋軍開戰。”
“什麼時候?從哪裡切入?”陸錦宣緊追不捨地問道。
“就近日,具體日程還在商議,耶律將軍計劃從燕……”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紫荊沉沉睡去,任憑陸錦宣再怎樣問話,都沒有任何回應了。
“燕?難道是燕雲?”陸錦宣自言自語道。
他望了一眼昏睡過去的紫荊,將她手臂上的針全部取出,接著收好針包,將忘憂草移到其他花卉中間,讓它不那麼顯眼。
接著他將事先準備好的能令人失去近時記憶的藥粉,兌水灌入紫荊口中。
做完這一切後,他走到外室,坐在茶水桌邊,開始思索方才的問題。
遼軍已決定與大宋開戰,且日期就定在近日,他必須將這一訊息儘快傳遞迴大宋才行。
不知道大宋新派遣入遼的暗探什麼時候到?
陸錦宣剛體會到任務進展的喜悅,卻被接下來一連串的未知給沖淡。
他只覺孤身作戰的滋味太不好受,他期盼能早日與同胞取得聯絡。
他此時倍感無助,加之最近為了避人耳目,他連熬了幾個大夜來研製消除記憶的藥,這大大消耗了他的體力。
陸錦宣雙手握拳抵在額前,眉頭緊蹙,不知不覺就這麼睡著了。
狼煙起,江山危矣。
只有在夢境中,才能尋得一方安。
朦朦朧朧間,他看見她身披火紅的嫁衣,輕搖蓮步而來。
她的手輕撫上他的臉頰,繼而蜿蜒到他的衣領,漫語呢喃道:“阿宣,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我最想要的,是你。”陸錦宣伸手一把摟住她的細腰,身子緩緩前傾。
她揪住他衣領的手驟然往下施力,將他的衣衫褪下。
她的呼吸、她的心跳,縈繞在他的耳邊。
“長璃,長璃……”陸錦宣呼喚著她的名字,驚醒。
原來又是個夢。
不知她還好嗎?
她是否也會時常想起自己,念著他們的承諾。
陸錦宣抬手,探出食指,他不知道,遠在萬里之外的慕長璃,此時也抬手在自己的手背上畫下一個小圓圈兒,縱使分隔在兩邊,他們幾乎是同時輕聲道:
“長璃和阿宣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