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璃展臂,輕輕扶住他的肩膀,生怕他會從膝上滑落。
她的手只略微搭在他的衣服上,抱得小心翼翼,唯恐再觸及他的傷口。
哪怕是一絲疼痛,她都不願再讓他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雙膝都麻了,他才略微動了動,接著睜開眼睛。
“長……璃?”他微抬起的眼瞼倏爾撐起,一雙星眸閃爍出希翼的暖芒。
他睜大眼睛,想要把她看清楚,在確認真的是她後,他乾涸的唇瓣微微開闔:“你是來送我最後一程的嗎?”
“不。”慕長璃的手輕撫在他的側頰上,柔聲道,“我是來接你出去的。”
“我就知道,這一回,你又是在演……”他語出一半,忽然喘咳起來,慕長璃在他心口輕擼幾記,幫他順氣。
“你兩日未進食,別再說話了。接下來,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你想說什麼我都聽著。”
慕長璃說著,扶著他坐起身來,陸錦宣轉過頭,面上驚愕與困惑交集。
“阿宣,先前我對你說了許多狠話,只是希望你能放下我,自救。沒想到,陛下竟赦免了你,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裡。”慕長璃簡單解答了他的疑惑。
陸錦宣是何等機敏之人,他反問道:“以我對陛下的瞭解,陛下不可能輕易放過我,是不是……你用什麼換了我的命。”
慕長璃搖搖頭:“阿宣,你太不瞭解陛下了。陛下也是有血有肉之人,陛下對你阿姐之情,想必你也清楚,他是不會取你性命的。先離開這兒,我慢慢和你說。”
陸錦宣點了點頭,慕長璃一手拉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扶住他的腰,讓他半倚在自己身側,隨著他的步伐,緩步“挪”出臺獄。
臺獄外,羅松已在疾風中等候多時,見二人出來,忙上前搭手。
“慕姑娘,多謝你救了大人。”羅松真情誠意地向她致謝。
慕長璃不喜客套,她直接說出下一步計劃:“昨夜為了在宵禁後入皇城,我給李騫長史和金吾衛守衛都下了藥,他們定不會輕縱我,我們速去二號落腳點。”
“什麼下藥?什麼二號落腳點?”陸錦宣有氣無力地發問。
慕長璃柔聲道:“阿宣你別說話,留存體力,我們一會兒還要趕路。”
陸錦宣不再發問,只是心疼道:“長璃,你辛苦了。”
羅松眼見兩人似乎又要開始你儂我儂,忙出聲催促,之後三人共同踏上逃亡之路。
不出慕長璃所料,李騫果然派大批金吾衛在街上搜尋,羅松忽然將衣襟一翻,他的黑色短褂登時變成白色。
“大人,慕姑娘,我去引開他們,你們從小巷走。”羅松說道。
慕長璃點頭答應,她扶著陸錦宣跑向小巷,卻不料這巷子的出口竟被一堆雜物封死,她先前在文德殿與眾影衛鏖戰時受了內傷,此時無法帶著傷重的陸錦宣一同輕功遁走。
巷口傳來腳步聲,眼看金吾衛就要追到跟前,陸錦宣忽然一下攬住她的腰,將她抵在牆根處,他倏爾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慕長璃雙目微瞠,他唇瓣的寒涼和他身上的寒氣,卻能讓她感到心安。
她不忍也不想拒絕這一個吻。
金吾衛追至小巷內,這情意綿綿的一幕映入他們的眼簾。
兩名金吾衛小聲嘟囔了一句,掉頭就走。
“對不起,我……我也是想不出辦法,才……”
在聽到金吾衛的腳步聲遠去後,陸錦宣抬起身,半邊臉頰紅透,磕磕巴巴地解釋道。
“沒關係。”
他一本正經地致謝,她對仗工整地應答。
這兩人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阿宣,你傷得不輕,少說點話,我們速去二號點位和銀珠會合。”
慕長璃當即言歸正傳,她探手又扶住他的腰,陸錦宣點了點頭,兩人沒走出幾步,天開始下雨。
慕長璃鬆開手,雙手高舉在他頭頂上,急聲道:“阿宣,傷口不宜碰水,我們快走。”
“我沒事。我們先去集市買把傘,我認識一位大娘,她不會舉報我們的。”
陸錦宣說著,抬手將她的手握住,牽著她,朝集市方向走去。
他的雙腿受到過刑具摧殘,此時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著,他帶著她來到攤位前,一位戴寬簷斗笠的大娘將一柄淺紫油布傘遞到他手中。
“公子,對不住,只有一柄傘了。”大娘的聲音聽著有些熟悉,慕長璃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到過。
“無妨,謝謝大娘。”陸錦宣接過傘,撐開,牽起她的手,疾行在雨幕中。
他手握傘柄,傘柄向她這邊傾斜了很大一個角度,她握住他的手,將傘柄望他那邊推。
“我沒事,不論是受傷還是疾病,我都能護你周全。”
陸錦宣說著微側過頭,衝她綻出一個暖暖的微笑。
慕長璃握住他持傘的手:“可我不想你受傷生病還這麼護著我,這樣的保護,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沒事的,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不信,我證明給你看。”陸錦宣說著停下了腳步,“二號點位在哪個方向?”
“正東方,大約四百一十一里處。”慕長璃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阿宣,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陸錦宣笑而不答,他驟然緊攬住她的腰,將傘略微往上舉了半寸,忽然凌空而起,慕長璃忙雙手抱緊他的腰,將頭深埋在他胸膛。
“阿宣,我怕高……”她的聲音也微微變弱了幾分。
“不,你不怕,其實你的輕功甚好,為什麼不承認,逗我一下很開心?”
陸錦宣的聲音並無半分慍怒,他打趣著說道。
“阿宣,你都知道了。”慕長璃頓覺理虧,將緊貼在他衣襟上的腦袋移開。
“現在不是翻舊賬的時候,我內勁有限,你看好路。”
陸錦宣的話提醒了她,她此時深陷自責和尷尬中,差點忘記了他們要去的地方。
“快到了,準備降落。”慕長璃在看到一座破廟後,說道。
兩人降落至地面時,陸錦宣的身子輕晃一記,險些栽倒,慕長璃忙伸臂扶住他,關切道:“阿宣,你耗費不少內力,還好嗎?”
“我沒事,你放心,我一點事都沒……”他語出一半,立即被現實打臉,他驟然躬身,嘔出一口血來。
他持傘的手脫力,淺紫油布傘掉落在地上,傘骨與地面相撞,濺起水花。
“阿宣!你怎樣?”慕長璃慌了,陸錦宣的內傷比她預估的要嚴重得多。
陸錦宣還想說什麼,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人便先昏了過去。
慕長璃將他的一隻手臂扛在肩上,半扶半拖地攜著他走進破廟。
“銀珠,銀珠快來幫忙。”慕長璃推開破廟的門,卻未見銀珠和她母親的人影。
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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