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楊先生把他叫出去了,他讓我們自己寫字,我就偷偷……”張鶴年緊張地向那邊張望一眼,“你們趕緊喝,只怕他馬上回來了!”
“你真好。”林豫兮感激涕零,“我的那些小弟,真是不講義氣!”
“不是,他們在抄書。”張鶴年說,“真羨慕你們能在外面站著!今天何先生竟然一個個地抽查我們默書,從書上隨便亂抽,默不出的就要把學過的全抄十遍!”
陳彥周聽了,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的好運。如果真讓他來默,他只怕是好多字寫不出來,到時候不識字的秘密就暴露了。沒想到因為打架倒躲過一劫,真是謝天謝地。
他們又站了一會兒,等裡面的人逐一考完了,才被允許回去。看著眾人哭喪的臉,陳彥周心想今天實在驚險,還是得趕快學會寫字才是,要不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遲早也得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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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學後,林豫兮果然和陳彥週一起去教大家練刀了。經過了今天恐怖的突擊考試,人人都心有餘悸,怕明天繼續栽在楊先生手上——他的恐怖比何先生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幾乎所有人都留下參加練習了。
林方之則沒有這份心情。他看見妹妹和陳彥周混在一起就滿心煩悶。眼不見為淨,他早早走了,獨自回到家中。
他也沒像往常一樣進書房,而是走到供奉父親靈位的地方,跪在靈前,默想心事。
“爹,對不起,我沒用,沒能照顧好妹妹,反倒要妹妹護著我。我還沒把妹妹教好,讓她跟姓陳的小流氓混在了一起。我還在學堂裡打架,讓何先生失望了。我……”
“阿栩,你幹什麼呢?”他聽見了母親的聲音。
“阿孃。”林方之連忙站起來,“我沒事。”
“你怎麼了?”陳翠心疼地把兒子摟到懷裡,“看你這兩天都不理阿夏,你們吵架了麼?”
林方之搖搖頭。
“那是怎麼回事?”陳翠問,“你跟阿孃說說?”
“阿孃,我……”林方之狠狠心,終於說出了思慮已久的話,“我不想去學武了。”
“為什麼啊?”陳翠有些吃驚。其實她一開始本就不支援孩子們去舞刀弄槍的,但經過了阿蕙的事,她慢慢覺得何敬初說得對。人無剛骨,立身不牢,女孩子也不例外。何況阿夏樂在其中,她也就不反對了。
但她沒想到,阿栩這個男孩子,竟不想學下去了。之前,她只糾結於女兒的問題,竟沒有考慮兒子會有什麼想法。大概她覺得男孩子天生就該喜歡刀槍棍棒,打打殺殺,願意學刀是天經地義的吧。
林方之面對母親的疑問,如實說道:“我覺得我學得太慢,大概不適合這個。我還是喜歡讀書,喜歡算術。”
陳翠寬慰地笑了:“才學了幾天呢,就說起適不適合了。又不求你真的上陣殺敵,就當強身健體好啦。”
林方之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陳翠忽然看穿了兒子的心事,問道:“是不是你覺得阿夏學得比你好?”
林方之不肯承認,但他的神情豈能逃過母親的眼睛。
“咳,你不要和她比啊。”陳翠說,“她本就喜歡這些,學得快一點不是很正常?”
“可是,可是我是哥哥啊!”林方之抬起頭,眼神滿是不甘,“我怎麼能比妹妹弱?”
“難道你事事要比妹妹強?這怎麼可能呀。人各有所長,各有所短。就像你算術比妹妹強那麼多,她要跟你比,不是氣死了?”
“阿孃,可是,可是我應該保護妹妹的……”林方之終於說出了最深的想法。
陳翠恍然。阿栩想要保護妹妹,可是他發現,妹妹根本不需要他保護了。這就是讓一個男孩子失落的原因。
到底該怎麼跟他解釋呢?陳翠一時有些為難。她想了想,問道:“阿栩,你覺得妹妹可不可以保護你呢?”
林方之果斷搖搖頭。
“為什麼呢?”
“因為我比她年紀大,又是男孩子,當然應該我保護她。”
陳翠笑道:“你知道阿孃的想法嗎?你說,阿孃生出兩個妹妹,是不是就是為了給你增加兩個要保護的人?”
林方之怔住了,他想,當然不是。
陳翠又說:“人有兄弟姐妹,是為了互相幫助的,而不是為了誰保護誰。你幫助妹妹,妹妹也可以幫助你呀。你教她算術,她教你學刀,這樣不是很好?”
把“保護”換成“幫助”,林方之果然覺得容易接受了。他微微點頭,卻聽母親繼續說道:“你再想想,阿爹和阿孃,是誰保護誰?”
“阿爹保護阿孃。”
“可是阿爹餓了,是阿孃給他做飯。阿爹冷了,是阿孃給他添衣。阿爹病了,阿孃會照顧他。阿爹遇到麻煩,阿孃會為他奔走。你說,這算不算一種保護呢?”
林方之點點頭。
“所以一家人其實是互相幫助的,對吧?否則人為什麼要有家人?可惜阿孃能力不夠,在關鍵的時候,就沒能幫上阿爹。所以阿孃希望你們姊妹都要做有能力的人,將來才能幫助彼此啊。”
“阿孃……”林方之有些釋然了。他抱住了母親,終於露出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