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小鵠還是覺得把一切重頭說起比較好,怕他一個古代人沒法理解和接受,果然一本書的前言是尤為重要的。
於是她咳嗽一聲道:“咳,王爺,首先,我必須要告訴你,我原本的世界跟這裡不一樣,可能你無法相信,可這是事實。那裡有著這裡無法企及的高度文明。我們的社會是平等和自由,安定與繁榮。不僅男人可談國家大事,談人生,連女人也可以跟男人平起平坐,除了家庭外,還能有自己的理想和事業。兩年多…也差不多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我在一家公司…”她停了一下,想著是要用他能聽得懂的術語才行,便換了個說法:“就如這裡的一個大鋪子一般的地方,我就在那裡謀生,來往的商戶都很滿意我的表現,同時,我也得到了老闆兒子的青睞,被派到他手下當差。久而久之,我們彼此也有了好感。我原以為自己運氣不錯,畢竟他是個能幹可靠的有為青年,將來還會繼承家業(真以為自己有機會當個灰姑娘)。可有一天,我撞破了他跟鋪裡一個女工在鬼混…就是做著苟且之事。可能王爺無法理解,畢竟你們這裡三妻四妾乃正常事。可我們那裡奉行的是一夫一妻,所以我當時是無法接受,甚至陷入了痛苦之中。可更糟糕的是,他們還一同誣陷我私吞鋪裡的錢,大老闆直接把我送上法庭受審…嗯…就是把我告上了官衙。我以為青天可鑑,只要自己是沒做過就不會有事,可我錯了。他們不知哪裡搬出一大堆的所謂證據上交給官老爺,連銀行流水…就是錢莊的單子也能造出來,這成了鐵證,官老爺立即判了我有罪,要我在一個月內歸還吞掉的錢,還要刑拘…嗯…就跟坐牢差不多。我當然不服,要求上訴。可最令我絕望的是,我家人居然也不相信我,特別是我的父親,他是警校教官…類似官差,捕快,是個剛正不阿之人,他只相信確鑿的證據,只相信法律的公正,所以在我被判有罪時,他已經認定我是是個令家族蒙羞的女兒,在第二日登報與我斷絕父女關係。我母親,我的大姐和二哥,都怕受我牽連,直接就與我斷了聯絡。我當時真的是萬念俱灰,無盡的絕望直接壓倒了我。那日晚上,我便一個人去了跳海,想著了結殘生。”
這傷心事一直壓在她心底深處,這麼久都不願想起,更不願用自己的口來說起。可此刻為了讓炎玥明白,她如講故事一般娓娓道來,連自己也倍感意外,而且心口也不悲痛,不絕望。原來自己早已看透了。
她看著炎玥神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眉頭深鎖,雙拳緊握,只從咬緊的齒縫裡吐出四個字:“卑鄙齷齪!”然後又補了幾個字:“那男人!!”
對他的反應,小鵠甚是訝異:“王爺…你…相信…我方才的故事?”
炎玥利索地回答“當然信!為何不信?世事難料,什麼都可能發生!”
“不…我意思是,你信我是無辜的?”小鵠重複問。
炎玥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信,只要我娘子說的,我自然信。”
對他這毫不保留的信任,小鵠心裡頓時激動不已,不自覺地露出一抹暖暖笑意。
而炎玥此時也總算明白她為何總不喜按章法辦事,上回抓劉家那幾個縱火的,她寧願自個去抓也不報官,在難民的事上也是,她就從來不打算找朝廷來處理。正因她有如斯經歷,所以她不信律法。
小鵠拉著他的手問:“那麼你對我所說的那個世界,不好奇的嗎?”
炎玥表現出興致濃濃的:“好奇啊!你方才說得你原來生活的那個國度那般美好,彷如世外桃源,我確實很羨慕你們那邊的人能過得那麼幸福。”
小鵠忽地苦著臉,有氣無力地說:“幸福…從前我也這般認為的,我覺得自己是幸福,還幸運的。可…也不過如此。哪個世界,哪個國度的人,都是終日為賺錢而奔波,只是我所處的時代,生活相對便利與舒適需對,不過一樣有各自的苦處,就看自己的運氣多少而已。若倒黴起來的話,幾十年的冤獄,一樣存在。所謂的證據,還是會把人冤死的。我便是這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炎玥沉默了一會,輕聲問了一句:“那麼,你想回去嗎?”
小鵠直接就搖了搖頭:“在那裡我失去了一切,而這裡卻給了我新的開始,我更想留在這裡。”
這話令炎玥很是舒心,卻還是想再確認:“可這裡不如你世界那般完美,處處都是身不由己,可能還隨時會沒命…”
小鵠呵呵地笑了出來:“呵呵,王爺,我本就是個尋死之人,而且,我來這之後都不知死了多少回,我還怕這些嗎?”她頗有深意地看著夏炎玥,溫柔道:“即便是完美幸福的世界也不見得是最好的,可不好安生的亂世也許也會有帶來幸福的希望存在。我在這裡就看到了我的希望…況且,有你在身邊,我覺著日子也挺好過的。”
雪白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這幽靜的閨房裡,偷偷為這兩人披上銀色素裹。
在月光這般映照下,炎玥看到她雙眼在閃閃發光,特別迷人,於是微微笑道:“你可要記著你現在說的話,等你後悔了,想回去的時候,怕也來不及了…”他可會想盡辦法把她留在這裡。
小鵠不明白他話裡意思,可也堅定地回應:“怎麼會!”
剛剛她說自己來這兒後都死過多少回,這話令炎玥心生不安:在嫁來之前,她是怎麼過的?
炎玥便追問:“你掉進海里後,就是被羌國公主救了起來嗎?你來這兒的兩年多…約三年的樣子,你日子是怎麼過的?”
“不…不是這樣的…”
突然又轉了問題,小鵠一時沒反應過來,暗忖他怎麼不按劇情發展來問呢?一般不是應該想法子考證她說的話真假嗎?
她想了片刻,只好照實回答:“那時候我掉進海里,以為就這麼結束。可有人把我從水裡拖了上來,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大叔,他跟他的妻子住在一個小山村裡,之後我才知道他是從湖裡救我的,當然我到現在也不明白怎麼從大海到了湖裡。我本一心求死,可那夫婦待我這陌生人甚好,關懷備至,還讓我住了下來。日子一天天過去,看著這兩夫婦相濡以沫,恬靜和睦,我重新有了活著的希望。他們是以做布為生,左鄰右舍的都管他們叫布大叔布大嬸。我的做布技巧也是他們教的,我想著最起碼自己有個手藝也餓不死。於是,我便開始每日跟著他們學織布,學種菜和養魚,定期就把做好的布拿去村中市集上賣,就這樣我在那裡住了大半年,生活不富裕,正確說還有點拮据,也試過一個月也賣不出布,日日食不果腹。可跟他們夫婦在一起的日子清淡且充實,雖然我和他們不瞭解彼此的過去,可大家一起處得很融洽,很開心。他們待我如女,我待他們如父母,那時我們都以為日子能這麼過下去的。可有一日,村裡先來了一隊大夏國的官兵,不過就那麼走過,無發生任何事。可到了第二日,又來了另一隊大夏軍兵,這下悲劇就發生了。他們一來就到處亂砍亂殺,還把年輕姑娘都抓走…”
小鵠把她一直珍而重之的錦匣拿了出來,開啟,取出裡面的那捲金線遞給炎玥。
炎玥接過來看了一會,這是一卷如梭子一般大小的金線,質地相當若順,在月光下,上面卻透著點點金光,他確定:小鵠口中的布氏夫婦就是那聞名天下,卻已失蹤多年的樂氏夫婦,這金線就是傳聞中的金玉絲線…真沒想到居然會在自己王妃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