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嘴裡嘟嚷著，卻還是不願意：“你這短腿鳥人，平日話都不說兩句，今兒個卻這般口齒，俺家今日真是碰了鳥黴氣…”
突然大山的頭哐啷一聲被打了一下，隨即一把粗礦的聲音在耳邊罵道：“兔崽子！叫你來投軍，你卻來給我鬧事！”
大山雙手按著腦袋，很委屈地道：“爹，可不是孩兒要鬧…”
只見一個面板黝黑，滿臉皺紋的大叔向他繼續罵：“還駁嘴！！快點把錢還給人家！”
大山只得乖乖把那兩個銅錢還給那個矮子。
見案子已了，阿康便喊道：“沒事了沒事了，要報名的繼續排隊吧。”
那大叔卻對那矮子不停道歉：“真不好意思，小衛，我家這兔崽子總給你麻煩。那可是你的辛苦錢，可要好好收著了。”
“沒事，大山兄也是幫我拾到而已，無麻煩可言。大山叔，我先到前面報名了，得空我再到你家拜訪你老人家，告辭。。”
說畢，矮子便走到前面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大山嘴裡很不爽地自語道：“短腿鳥人，瘦柴身子，一副短命相，還學人家來投軍當兵，一衝出去準見閻王！！”
那大叔繼續低聲罵著大山：“死兔崽子！！還有臉說人家？都說你多少回，就是不受教，少看你一眼，就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大山繼續為自己辯解：“哪有啊，那錢真是俺從地上撿到的，撿來的還有錯嗎？怎知林衛那短人這般狡猾，竟來惹事！”
“你以為你爹我是傻子？誰真誰假還分不出來嗎？人家小衛雖無親爹在，可比你懂事多了，不像你終日就想著怎麼誆人訛錢。送你去魯夫子那兒讀書你讀不成，留你在醬油店裡幹活卻又常溜出去偷懶。都不知廢了十七年的米飯養你這般高大有何用！！今日讓你出來投軍，可一轉身你就把老子的話忘得九霄雲外去了！”
大山騷了騷耳朵，道：“兒記得，我來當兵是為了給王爺報恩。”
“知道就好。若非有王爺，你姐七年前怎麼失蹤，怎麼死的，俺們至今還不知呢。若非有王爺，俺們還見不著姓劉的那幫缺德鬼當眾斬頭，替你姐報仇呢。這般大恩大德，是十輩子也還不了。所以俺全家都要聽王爺的，他說要招兵，你就要去從了，知道嗎？你啊，學學人家吧小衛吧，年紀比你小，身量比你小，卻是勤勤懇懇地的打工養家，如今也懂得來投軍。你這無出息的，與其無所事事一輩子，老子寧願你去當兵！好報效王爺！”
大山無奈地道：“爹你怎麼事事都能把俺跟那短人扯到一塊比較呢！！而且，俺也說過幾回了，是朝廷徵人，不是王爺。俺去了從軍，未必有那個運氣派到王爺身邊，最終也是聽朝廷的。而且我真戰死了，爹您不就沒人送終了嗎？”
“你就算在這，也不見得老子能活得有多長命，遲早也是會被你氣死的！還指望你送終？！你啊記住，即使真要戰死，也要保住狗命回來為王爺去送命，知道嗎？”
說畢，大山的爹又是一巴掌打到他後腦勺上，搞得他通的哇哇叫，只能應道：
“行行！爹您說什麼，兒都聽，都從！！別再打就是了！”
***
湊到人群中看熱鬧的小鵠和甄月蓉，看到此情此景，都不忍掩嘴偷笑。
小鵠輕聲問道：“那孩子是誰？就是方才矮矮瘦瘦的那個，挺聰明的，言語也不俗，像是念過書。”
甄月蓉答道：“他可是林嫂的兒子，叫林衛，今年十五。”
小鵠愕然：“是林嫂家裡的？怎麼我沒見過？”
甄月蓉解釋道：“他在丁家廚房當夥工，終日躲在廚房裡，甚少出外，所以娘娘就少碰見了。聽李嬤嬤說，小衛這孩子很少說話，卻是個實幹人，做事也麻利，是挺機靈的。平日得空，他就去魯傢俬塾幫忙乾點雜貨，趁機聽魯夫子講課，學點道理。”
小鵠問：“既然有丁家這麼好的東家，每月都有例錢，他幹嘛還來當兵？”
甄月蓉微笑道：“。林衛自小董事，知道他娘那麼多年寡母養兒甚為不易，便想著多攢錢給他娘分一下單子，可他天生矮相，就只能在廚房裡當個做菜的。昨日我跟他閒話家常時，他說，與其一輩子蹲在廚房裡，倒不如出去闖一番天地。即便自己有天生體格上的不足，無法殺敵建功勳，也能憑著做菜手藝進去當個火頭軍，怎麼說也算是個軍兵。說不定他日能混上個百長，雖無品無流，好歹也是個百人官，俸祿還是比現在多，將來買個田，蓋個房，讓他娘過上好日子。”
小鵠不禁嘆道：“他小小年紀就這麼懂為自己和母親盤算，真難得。窮人的孩子都是早當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