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大明王朝的皇上是個酒囊飯袋的時候,蘇茹合是拒絕和親的。
可是作為察合臺汗的公主,除了自己能去和親,還有誰能擔此重任?
蘇茹合從小就是父親的掌上明珠,只要是自己能得到的東西,樣樣都是最好的,正如一朵嬌豔的花,受到周圍人無微不至的呵護,可和親一事,父親既然已經說定了,那就絕對沒有轉圜的餘地,就連“蘇茹合”這個漢族名字,也是父親為她起的,象徵著家鄉鮮豔嬌媚的玫瑰花。
可這等蒼涼的命運,還說什麼玫瑰花?自己就是一棵在沙漠裡枯死的野草,蘇茹閤眼淚汪汪地懇求母親,讓母親說說父親去,可在男人的政權世界裡,女人哪裡說得上半句話?母親只是輕柔地撫摸她的頭,柔聲地安慰她,就算是個酒囊飯袋的傻子,那也是個皇帝,還是天朝的皇帝,可蘇茹合才管他是不是天朝的皇帝,天朝年年都向察合臺汗納重稅,卻絲毫不體恤民間疾苦,現在就連自己都被迫送去和親,哪個皇帝這麼貪得無厭的?
父親所說的什麼“聯姻”,什麼“兩國修好”,自己全都聽不懂,她只知道,和親就是被迫嫁給另一個男人,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男人,倘若這個男人愛你還好,跟著他起碼還能過一些好日子,可聽聞大明王朝的這個皇上,本身就是個酒囊飯袋,治國理政一樣都不行,前段時間還重新奸臣,只怕自己嫁過去了,也是吃苦的命。
眼看求爹媽沒用,蘇茹合決定去求求奕小七,就算天塌下來,就算全世界都拋棄自己,可奕小七肯定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出了皇城,一路策馬往北,有一處高山崖壁,山下長滿了漂亮的花,兒時的蘇茹合就時常和奕小七坐在懸崖上看落日。
十四歲的時候,她靠著奕小七的肩膀:“今後我肯定是要嫁給你的。”
西域的女子向來是心中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不像中土漢族女子那般含蓄,奕小七是大將軍的兒子,長相俊秀,人也聰明,頗得王上喜愛,蘇茹合一直都覺得,自己和他成親生子,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朝廷一道旨意下來,自己竟就走上了和親的道路。
此時奕小七正在崖邊,可比起往常,他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卻罩上了陰影。
奕小七原名奕文修,是個漢族人,前幾年南方戰亂不休,他的母親逃難來此,在這裡生下了他,王上常說他有為將之才,對他頗為賞識,不僅供他母子二人衣食無憂,明裡暗裡也不反對女兒與之交往。
此刻正是落日西斜,遠處的草原籠在一片金光之下,天邊的霞光分了好幾層,由深而淺,以往這都是大漠中明媚動人的場景,可唯獨今日,這場景竟似泣血的夕陽,擾得人心中難安。
“阿蘇,既是你父王之命,又是你我可以違抗的?”崖邊上,奕小七一臉為難,還是讓蘇茹合聽父親的話,乖乖去和親。
聽奕小七竟然都這麼說,她忽然往後一退:“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面對她如此激烈的反應,奕小七隻是好聲安慰:“我怎麼會不愛你?就算你去和親了,我也不會娶別的女人。”
兩人也只有這般在私底下的時候,能把情愛之事說得如此露骨,一直以來,不管自己如何糾纏,奕小七都不會讓自己失望,一旦有什麼事,他也是第一個站出來贊成,可為什麼這件事情上,他卻絲毫不體會,不幫自己呢?
可是蘇茹合不知,此時在奕小七眼裡,自己卻是毫不講理,煩不勝煩,既然是王上定下的和親命令,怎會是他一句話就能改變的?可儘管如此,奕小七還是耐著性子安慰她道:“不是還有一段時間才去中土?怎知這陣子就沒有轉機呢?”
這句話倒是給了蘇茹合很大的安慰,的確,下個月才往中土去,說不定父親忽然心疼自己,不讓自己去和親了,或許那個大明王朝的皇帝忽然改變主意了,這一切都有可能,看著奕小七,蘇茹合又嫣然一笑,她向來喜歡他的甜言蜜語,每一句話都能說到自己心坎上去。
此時,宮內。
雲澤昭和鄺曦離開之後,太醫院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唯獨每天的藥房看上去空蕩蕩的,平時鄺曦總是在這裡看書,這孩子雖不算太醫院出類拔萃的,卻也算勤奮,如今事物仍舊,青燈還在,唯獨熟悉的人影已然遠走高飛,巫岑照獨自一人在此,不免有些淒涼之意。
屆時,圓月當空,一縷涼風從窗外進來,離兩人離開,已有大半年光景了,巫岑照曾經覺得人生在世,那就註定了與寂寞為伴,可當身邊的人真的一個個離開後,獨處這空蕩蕩的屋子裡,心下的悽然之意竟是一陣接著一陣。
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個穿著太醫院青絲長袍,臉蛋圓圓的小弟子走了過來,先是在身後悄悄打量了他一番,才中規中矩地說道:“那個……錢太醫,儲秀宮那邊,讓您過去一下。”
在宮中,大家仍舊是以錢自芳的名字稱呼他,長久以來,他也習慣了,收拾了東西,提上藥箱子,便轉身去了儲秀宮,這穿青絲長衫的小弟子看著他,不禁為他這沉靜的氣質感到歎服。
儲秀宮,那必然是蘅溪那邊又不好了,每次一想到要見蘅溪,巫岑照的心中總是壓著一口氣,若她是自己的妹妹,那必然是赴湯蹈火都要為她而想,可上天偏偏就喜歡開玩笑,那具軀殼裡,住的是另一個女人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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