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她聲音柔細,全然不似方才那兇惡侍女,也可能是剛才被那侍女嚇怕了,現在只要聽見女人的聲音,都是如楊柳照花,鶯歌燕語。
“錢公子,你我本都是無意之人,今日的婚事也全如兒戲一般,我知道你是被阿秀綁過來的,若你不願意,現在就可離去。”這位小姐的聲音很是堅決,說話之間絲毫沒有停頓,卻把巫岑照給聽得懵了。
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段話大概可以提煉出兩個重點來,一來是自己被當成了錢自芳,二來是這位小姐對錢自芳似乎並沒有什麼意思。
那正好,巫岑照站起身來,雙腳仍還在微微發麻,誰知這一起身,正好看見了面前的一面銅鏡,他大叫一聲,又跌坐回去。
鏡子裡面,明明是錢自芳的臉。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巫岑照跑到鏡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不對,怎麼看都不對,心中只是嚷嚷:“我的臉,我的臉哪裡去了?”
屋子外的丫鬟們嗤嗤作笑,但凡是洞房花燭夜,皆有“聽房”的傳統,想必外面這些丫鬟定然是在笑話自己,巫岑照一陣憤怒,當即便猛地開啟門,丫鬟們一間他面有怒色,個個都嚇跑了。
可巫岑照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臉成了這副模樣,越是想,便越是憤怒,這才反應過來錢自芳說不定壓根就是個騙子,把自己整成了他的模樣,然後讓自己來和這女子成親。
可恨之極,當真可恨之極!
“錢公子,你不走嗎?”這女子又問了一遍。
走,我當然走,巫岑照怒氣衝衝地扒下自己的喜袍,一言不發,心中卻早就燃起了一陣鬼火,此時燒得正旺,可再怎麼氣,終究還是有一些殘存的理性,半晌,他問道:“我走了,你怎麼辦?你家裡不會怪你?”
“你我是父輩隨意指婚,若是我們兩人都執意不從,他們也總不至於殺了我們不是?”這話雖說得豪氣干雲,可這聲音與氣勢卻是半天上不來,看得出,這個小姐內心還是有些害怕的。
“我根本不是什麼錢公子。”巫岑照一肚子無名火,想說明真相,可說了有什麼用,自己長著錢自芳的臉,這誰能信?聽聞易容之術都是做一個面具,貼在臉上,可這臉竟和自己的面目融在了一起,只怕要把這張可憎的臉弄下來,還要找人幫忙。
聽自己這麼說,那女子顯然也驚了,驀地便摘下蓋頭來,誰知巫岑照看了她的臉,卻是一陣驚訝,本是在胡亂脫著衣裳的雙手頓時僵住了,整個人也木然不動,眼睛直直地盯著面前的人。
這女子,正是鄭念初!
而她此時也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顯然沒有看出自己是巫岑照。
“你說什麼?你不是錢公子?”
巫岑照想起最初遇見她,她冰涼的指尖觸控自己的身體,那時候的她看上去怎麼都不快樂,想來便是因為這樁婚事了,巫岑照的心底像卡了一個桃核,吐不出來也吞不進去。
“怎麼是你?”
鄭念初的驚異之情一點都不比巫岑照的少:“你認識我?我們之前見過?”
巫岑照頓了頓,下意識地遮住半邊臉,咬著嘴唇道:“可能……見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