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卻聽內監勸弘治道:“皇上,這裡風大,還是早些回去吧。”他輕輕嘆息一聲,果然轉身,他幼時為躲避皇貴妃萬氏的殘害,被暗養在冷宮裡,直到六歲方回到父皇身邊,因而體質不佳,平日裡也就更加註重養生,怎肯為了一個不認識的末等宮嬪吹涼風?
如此難得的機會,我怎能任由它消逝?我假裝滑了一下,唉呀一聲,將手中的燭火擲到地上,燭火媳滅,趁四周暗黑之機,將香囊的袋口微微開啟。
弘治再度轉身,我立在暗中,緩緩開啟雙手,幾點螢光從我掌中飛出,圍繞在我的周圍。我咯咯地笑了起來,嗓音清脆動聽,如小溪流水。越來越多的螢蟲朝我身邊聚來,將我包裹在星星點點的螢光之中。鮮花送香、流水潺潺、螢光爍爍,夜幕下的我在弘治眼中一定美若初下凡塵的仙子。
腳步聲再次響起,只他一個人前來,至他走到眼前,我才故作驚覺,如懵懂的小女孩般怔怔地望了望他,急忙跪下請安,“皇、皇上安康。”下跪之時,暗暗收緊香囊袋口,好讓螢蟲漸漸飛離。
“免了,免了。”他急忙伸手扶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聲音柔如夏日裡的微風,不帶半分帝王之尊的威嚴,我記得自他娶了張氏後便再未對我這樣溫柔過。然而,多年前那個我們第一次相遇時,略帶羞澀地攔住我,謙謙地朝我行禮,大膽向我說“在下一見傾心,敢問小姐芳名”的溫潤男子在哪?
“回皇上,妾身顧氏千尋。”我依著他的手臂起身,佯羞低頭。
“就是兩年前從悍匪手中救出的那個顧氏?來,抬起頭來。”
很好,很好,我讓他惦記了兩年。兩年前的那步險棋不僅使我有了高貴的出身,還成了我今天耀眼的籌碼,我入了他的眼,哪怕後宮裡比我美麗的女子再多,在他看來我也是最特別的一位。
“是。”我緩緩抬頭,醞釀出最美麗迷人的嬌羞微笑。
我又見到了這個讓我日思夜想的男子,我曾在腦海裡無數次想象與他再相遇的情景,我以為自己會心跳如雷、激動顫慄,就連一月前我初聽到他的聲音時還曾有過一絲悸動,而現在,我平靜得如一潭死水。
他與五年前一模一樣,湛然挺拔、淡泊雋爽,丰姿偉岸,即便沒有帝王貴不可言的身份,他這樣的美男子也能夠輕易迷倒世間女子。然而,他脈脈溫情的背後隱藏了怎樣的狠辣凌利!他出手前從來沒有任何徵兆,他會在你最沒有防備的時候,落下致命一刀,你甚至看不清他的招式,就倒在了血泊之中。驚、痛、悲、懼、怒,在一瞬襲來,便是死也不得安寧。
世間最不幸的女子便是愛上他的女子!
“何睦很會收女。”弘治嘖嘖贊著,很自然地伸手過來握我的手,我輕輕一縮,並不掙脫,由著他握入掌心。只覺他一驚,將我的手託到眼前仔細端詳,我的手本就生得極美,十指纖纖,柔弱無骨,更兼手上的肌膚軟滑細膩,又剛剛摘採過茉莉花瓣,花香已融進了淡淡的少女氣息裡,這種美妙的感覺定會讓他記住很久。
他輕輕落下一吻,“你的手,絕美。”
我嬌嗔道,“皇上——”
他哪裡知道我為了能使肌膚吹彈可破,下了多少工夫?別人以清水湯泉沐浴,而我用的卻是牛乳,雙手與臉龐更是嬌貴,重金買下乳婦多餘的奶.汁浸潤,一日都不曾間斷過。
他伸手撫了撫我的臉,露出滿意的笑容,“朕今晚就翻你的牌子,你回去準備吧。”
一切都如我想象中的一般順利,只是我不會這麼快讓弘治稱心如意,太容易得到手的東西,人都不會珍惜,男人更是如此,尤其是天下至尊的男人。“稟皇上,妾身不能侍寢。”我當即跪下請罪。螢蟲已經散盡,我又從美貌的仙子變成了世俗的女子。仙子不能時時出現,否則就與世俗女子無異了。
侍寢懷嗣是每個宮嬪最夢寐以求的事,是皇帝賜予的最高恩寵,從來沒有人會拒絕,也沒有人敢拒絕,更沒有人能夠拒絕。我怕是本朝第一個。
弘治愀然不悅,“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