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赫連玉忙從臂彎探出頭,起身開了門。
輕敲的開門聲響起,謝讓塵回過頭。
二人視線交匯。
赫連玉果斷避開,望向踩著急切步子稟報的彩雲:“備馬。”
太后與皇帝關係一直不好,這是全天下皆知的事實。
但是,哪怕再不好,這些個禮度不能失。
十幾匹快馬從公主府奔出,在寂靜的京城御道踏出飛塵。
黑夜寂寂,夏夜的蟬鳴驚起沉悶。
宮門大開,十幾匹駿馬暢通無阻。
守門的小兵許是新兵蛋子,訝然瞠目:“好傢伙,昭陽公主當真是視規矩如兒戲。”
旁邊的老兵長黑臉:“怎麼,你有意見?”
小兵忙搖頭,摸著後腦勺,憨憨一笑:“我以前聽說昭陽公主非同尋常,沒想到能親眼看見!”
太后薨的訊息,一夜間傳遍了京城官邸。
臨近新年,與此等事撞在一起,難免令人唏噓。
養心殿內,龍涎香氤氳蔓延,一絲一縷都舒展著令人安心的味道。
明黃色身影坐在榻邊,盯著矮桌上蠟燭的火苗兒,一動不動。
“父皇。”
赫連玉來不得及換衣服,趕緊入了宮,見赫連肅如此姿態,忙快步上前。
赫連肅並未抬頭,只道:“陪朕坐會兒。”
赫連玉坐到矮桌另一側,見赫連肅臉上表情與平時無二,稍微放下些心。
“父皇傷心太后離世?”
赫連玉問這話,稍微有些虧心。
全天下都知道皇帝與太后的關係,這些年也不見母子二人親近過,哪怕是她,也不覺得皇帝真的會多麼傷心。
又或許……
他真的在傷心。
赫連玉扯住赫連肅的右手。
赫連肅掀眸瞧她一眼,嘆一口氣,而後勾唇,如釋重負般:“其實,這麼些年過去,心裡那些怨恨早就被磨平了。”
“可朕是皇帝,朕不可能主動與她示好,更何況,太后也不會主動低頭。”
赫連玉不太理解,她也犟,但她不高興的情緒扔掉後,會主動低頭,當然——前提是她有錯。
“朕說不出如今是什麼情緒,傷心?難過?不像。”
赫連肅又嘆一口氣:“朕沒有主動親近太后的想法,但朕希望她活著。”
赫連玉:“???”
不太理解。
赫連玉不理解,於是乖乖做好一個傾聽者。
赫連肅拉著她說了大半宿的話,從他出生後的艱難苦寒日子,到宮廷政變,再到如今。
大半生的經歷,他挑著記憶最深刻的,說與赫連玉聽。
赫連玉一開始只以為他要訴苦,或者尋求些安慰,可講著講著,不對勁兒起來。
他似乎在教她如何當好一個皇帝。
赫連玉羽睫輕抬:“父皇?”
“嗯。”赫連肅這一晚不知嘆了多少次氣,他緊緊攥住赫連玉的手,凌厲的鳳眸含著溫情,比起皇帝,他在赫連玉面前,永遠像一個父親,“小玉兒,朕考慮得很清楚,你比太子更適合做一個帝王。”
赫連玉想收回手,她暫時不能確定心裡的想法。
人間的權勢確實美妙,可她不屬於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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