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拿著根長長的木尺，給一個城裡模樣的婦女量著一塊花布，臉上沒什麼表情。
馬卓走到櫃檯前，等那婦女付了錢走了，才開口。
“同志，你好，我想扯塊布。”
那售貨員抬起頭，上下打量了馬卓和跟在他身後的王石頭一眼，也沒搭話，只是拿手裡的抹布慢悠悠地擦著玻璃櫃檯面。
王石頭被她那一眼看得渾身不自在，腦袋埋得更低了。
馬卓卻像沒瞧見似的，繼續道：“要的確良的，天藍色的，給我娘做件褂子。”
“的確良？”
那售貨員擦櫃檯的動作停了一下，這才正眼瞧了瞧馬卓。
的確良可是個緊俏貨，價錢也不便宜，尋常的鄉下泥腿子，一年到頭也捨不得買上一尺。
“在哪兒？我看看。”
她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馬卓指了指貨架中間那一卷。
“就那個。”
售貨員踩著個小木凳，有些費勁地把那一卷天藍色的的確良布料給抱了下來，往櫃檯上一扔，布料嘩啦一下鋪展開來0。
“要多少？”
馬卓估算了一下張顯菊的身量，報了個尺寸。
售貨員拿起木尺，在布料上唰唰比量了幾下，然後捏住布邊，兩手用力一撕。
“刺啦！”
一聲清脆的響聲，一塊嶄新的布料就被扯了下來。
那聲音，聽在王石頭耳朵裡，跟打雷似的，嚇得他一哆嗦。
售貨員把布料麻利地疊好，又開了張票遞給馬卓。
“那邊收錢。”
馬卓接過布和票，又領著王石頭往賣糖果的櫃檯走。
這邊的櫃檯更是熱鬧，一排排大玻璃罐子裡，裝著五顏六色的糖塊。
王石頭隔著老遠就聞到了一股子甜得發膩的香味兒，忍不住偷偷嚥了口唾沫。
馬卓沒多看，直接指著一個罐子裡那種用玻璃紙包著的水果糖。
“同志，這個，稱半斤。”
賣糖的售貨員是個年輕些的小姑娘，態度比剛才那個要好點。
她拿個小鐵鏟，從罐子裡鏟了半斤糖，用牛皮紙包了個三角包，遞給馬卓。
拿著兩樣東西，馬卓帶著王石頭往商場中間那個唯一的收款處走。
收款處排著三四個人，馬卓和王石頭排在最後頭。
王石頭還是那副侷促不安的樣子，兩隻手死死地抱著那個裝著水果糖的紙包，生怕一不小心就給弄丟了。
排在他們前頭的是一箇中年男人，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藍色幹部服，腳上的黑布鞋倒是擦得乾乾淨淨。
他沒買什麼東西，就買了兩條毛巾，手裡還拿著一份捲起來的報紙。
那男人付了錢，正要轉身走，隊伍往前挪動了一下，他回過頭，正好跟站在他身後的馬卓打了個照面。
他咦了一聲，覺得馬卓有些面熟。
“你是……毛樹根公社的？”
馬卓心裡頭微微一動，他認得這個人。
這人是縣供銷社的一個副科長，姓李，叫李博。
上回公社開表彰大會，他作為縣裡的領導代表，在臺上發過言。
“李科長，你好。”
馬卓不卑不亢地叫了一聲。
王石頭一聽“科長”兩個字，嚇得差點把手裡的糖給扔了，趕緊往馬卓身後又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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