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他摘下聽診器,拿出最後一根水銀體溫計,甩了甩,夾在了妞妞的腋下。
整個診室裡,安靜得只能聽到牆上掛鐘的滴答聲,和張顯菊壓抑不住的抽泣聲。
馬卓站在一邊,拳頭攥得死死的,指甲都陷進了肉裡,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五分鐘,漫長無比。
李大夫取出體溫計,舉到窗前的光線下,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三十九度八!”
他把體溫計遞給馬卓看。
那根細細的紅色水銀柱,已經頂到了接近四十度的刻度線上。
“胡鬧!簡直是胡鬧!”
李大夫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響聲,把張顯菊嚇得一哆嗦。
“孩子都燒成這個樣子了,你們怎麼現在才送來?”
“你們這些當家長的,心咋就那麼大呢?”
“再晚來半個鐘頭,這孩子就廢了!就算是救回來,腦子也燒壞了!知不知道!”
張顯菊被他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抹著眼淚。
“大夫,我們村裡的赤腳醫生,說是普通風寒。”
馬卓解釋了一句。
“風寒?放屁!什麼風寒能把人燒成這樣!”
李大夫哼了一聲:“這是急性肺炎!肺裡頭全是水泡音,再這麼燒下去,就要轉成腦膜炎了!”
“到那個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來了!”
他不再廢話,抓起筆,迅速地在病歷本上寫著什麼,一邊寫一邊頭也不抬地吩咐。
“趕緊的,去交錢!先打一針退燒的,再給我上青黴素消炎!快去!”
“青黴素?那藥不是得做皮試嗎?”
張顯菊雖然是鄉下婦人,但也聽村裡人說過,這東西厲害,不是誰都能用的。
“還做什麼皮試!命都快沒了,還顧得上那些條條框框!現在是人命關天,顧不了那麼多了!出了事我擔著!”
馬卓二話不說,抓過藥方就衝向了收費視窗。
他懷裡揣著何老闆給的三百塊預付款,底氣足得很。
交了錢,拿了藥,一個年輕小護士拿著針管和藥瓶走了過來。
那根明晃晃的針頭,看得張顯菊心直哆嗦。
小護士在妞妞的屁股上比劃了一下,一針就紮了下去。
昏迷中的妞妞身子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微弱的哭聲,但很快又沒了動靜。
兩針打完,李大夫又開了一副湯藥,讓張顯菊去衛生所後院的藥房裡,找人現抓現熬。
“這藥是鞏固療效,去根的。”
“退燒針只能管一時,要想好利索,還得靠喝中藥。”
“記住了,用砂鍋,小火慢慢咕嘟,三碗水熬成一碗,飯後喝。”
張顯菊連連點頭,拿著藥方,千恩萬謝地去了。
衛生所的病房很簡陋,一間大通鋪,沿牆擺著七八張掉了漆、吱呀作響的鐵床,空氣裡瀰漫著一股來蘇水味道。
因為下雨,病房裡沒什麼人,馬卓找了一張靠窗的空床,把妞妞安頓了下來。
他坐在床邊,守著妹妹。
看著那張因為高燒而泛著潮紅的小臉,他心裡五味雜陳。
張顯菊在後院的藥爐子邊上,守著那鍋黑乎乎的藥,心急如焚。
雨還在下,她沒有傘,就那麼站在屋簷下,任由雨絲打溼了她的肩膀。
好不容易把藥熬好,她用一隻缺了口的碗盛著,一路小跑著把藥湯端回了病房。
藥湯還很燙,她就用嘴湊到碗邊,一口一口地吹著,等溫度差不多了,才扶起妞妞,準備喂藥。
也許是退燒針和青黴素起了作用,妞妞的神志清醒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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