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錢,對這個窮得叮噹響的家來說,真算得上是一筆鉅款了。
張顯菊把錢分成幾小沓,用乾淨布頭包好,想了想,沒放回匣子。
她搬開炕頭一塊磚,露出早就偷偷挖好的小坑,把大頭塞進去,用磚頭蓋嚴實,鋪上炕蓆壓平,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剩下的一小部分零錢,才放回木匣子,塞到了枕頭底下。
做完這些,她才吹熄油燈,摸索著上了炕,摟著睡熟的妞妞,心裡安穩了些。
馬卓在另一間小破土房裡,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他能感覺到隔壁娘還沒完全放下心。
也能理解,窮怕了,也被人欺負怕了,家裡突然多了點錢,就像懷裡揣了個兔子,七上八下的。
只有真正立起來,手裡有錢有底氣,才能讓這個家徹底挺直腰桿,不再看人臉色。
等到後半夜,估摸著村裡徹底沒了動靜,連狗都懶得叫喚了,馬卓才悄沒聲地爬起來。
他輕手輕腳穿好衣裳,揣上白天剛買的那把小巧趁手的柴刀,背上個自己拿麻袋改的褡褳,側身推開吱呀作響的房門,溜進了院子。
天色黑得像墨,只有天邊掛著一牙殘月,漏下點濛濛的光。
他沒走大門,摸到院牆角,踩著幾塊墊腳石,哧溜一下就翻過了低矮的土牆。
村裡靜悄悄的,只有草叢裡的蟲子還在不知疲倦地叫。
馬卓順著熟悉的土路,腳步飛快地朝著村後的秦嶺山腳摸去。
眼下這年頭,毛樹根公社這塊兒,大夥兒心思都在隊裡的農活上。
春種秋收,掙工分過日子。
對這連綿起伏的大山裡頭藏著的寶貝,認識實在有限得很。
秦嶺可是個寶庫,自古就出好藥材。
可現在,除了少數幾個懂行的老藥農、老獵戶,大部分人只認得啥能填肚子,啥能當柴燒。
那些真正值錢的野藥材,像啥七葉一枝花、重樓,還有那懸崖峭壁上的石斛、巖耳,在他們眼裡,跟路邊野草沒啥兩樣。
碰見了,多半也是一鋤頭刨了,或者乾脆一腳踩過去,壓根不認得那是能換錢的好東西。
這就給了馬卓一個天大的機會。
他腦子裡裝著上輩子攢下的中草藥知識,簡直就像守著座還沒人挖的金山。
不過,馬卓心裡門兒清。
這種靠著資訊差悶聲發財的好日子長不了。
社會總要往前走,人的眼界也會開。
用不了幾年,政策一活泛,市場一開,這些山貨的價值準保被越來越多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