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一看見印著小鴨子的床單,立馬扔了手裡的肥皂泡,像只小燕子似的撲過來。
小手在嶄新的布料上摸來摸去,喜歡得不行。
“是是是,都是咱妞妞的。”
張顯菊笑著把印小鴨子的那套單拿出來:“走,娘給你把這套先洗出來,曬乾了晚上就能鋪新被窩睡了。”
她打了滿滿一大盆井拔涼水,把新床單泡進去。
嶄新的布料帶著一股子漿過的硬茬茬的勁兒,在水裡慢慢舒展開。
妞妞就乖乖蹲在盆邊,小腦袋湊得很近,看著水裡那些載沉載浮的小黃鴨。
日頭暖暖地照著院子,張顯菊挽起袖子,使勁搓著床單。
兒子出息了,家裡有進項了,添了新傢什,就連這洗洗涮涮的累人活計,好像也變得不那麼熬人了。
就在這難得的安生勁兒裡,院子外頭突然傳來一個又尖又細、拔著嗓子喊的女人動靜。
那聲兒跟錐子似的,隔著院牆都扎耳朵:
“顯菊妹子~~在家不~~?哎喲喂,我聽說你家馬卓那孩子開竅了?出息了?還會搗鼓錢了?哎呀呀,這可真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喜事啊!”
張顯菊正搓得起勁,聽見這動靜,手上的動作猛地一僵。
這聲音她可是熟得很。
不是旁人,正是以前住隔壁,後來男人跑運輸發了點小財就搬到村西頭住的劉翠花。
一聽到這聲兒,張顯菊心裡頭就像是猛地塞進了一團爛棉絮,膩歪得慌。
這劉翠花,打以前做鄰居那會兒,就沒拿正眼瞧過她們家。
那時候家裡窮,男人是個不著四六的賭棍,兒子又是個傻的,劉翠花那臉上就差直接刻上瞧不起你四個大字了。
可她偏又是個手腳不乾淨、愛沾小便宜的主兒。
明明自家日子比張顯菊家強不少,卻三天兩頭往這邊湊,不是借點油就是借點鹽,要麼就順手牽羊拿幾根柴火,偶爾還張嘴借錢借糧,數額不大,可借出去的東西,十回有九回打了水漂,有去無回。
偏偏家裡那個死鬼男人,在外頭慫包一個,還好個臉面,尤其愛在外人面前裝闊氣。
每次劉翠花上門,他總是大手一揮就應了,還覺得自己仗義得很。
張顯菊為這沒少跟他慪氣,可那男人根本聽不進去,反倒嫌她小家子氣,不會處事。
就這麼著,劉翠花每次上門都能撈著好處,吃定了她們家,可背地裡卻一點沒耽誤她四處嚼舌根,把她們家的難處當笑話講給別人聽。
後來她男人不知走了啥狗屎運,跟著跑了幾趟長途掙了點錢,立馬就在村西頭靠近大路的地方起了氣派的磚瓦房,一家子風風光光搬走了,離她們這窮得叮噹響的東頭遠遠的。
打那以後,劉翠花更是眼皮子長到了天上,見了張顯菊,連個眼角都不帶掃一下的。
今兒個這是吃錯藥了?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居然跑到她家門口來“道喜”?
只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張顯菊心裡正不舒坦,旁邊的妞妞反應比她還快。
小丫頭一聽見劉翠花那尖嗓子,嚇得小臉唰一下就白了,手裡的肥皂泡也顧不上了,“刺溜”一下就鑽進了堂屋。
躲到門後頭,縮成一小團,大氣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