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卓家院子門口鬧出這麼大動靜,又是李成明、王大富這幾個村裡的“名人”帶頭,一下子就把左鄰右舍的目光全給勾了過來。
這年頭鄉下地方,吃過晚飯也沒啥別的娛樂,有點風吹草動就是最好的消遣。
各家各戶的大人小孩,有的還端著沒吃完的飯碗,有的抱著膀子,都悄沒聲兒地圍了過來,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伸長了脖子瞧熱鬧,低聲議論著。
沒多大功夫,張顯菊就氣喘吁吁地領著一個面色黝黑、身材敦實、瞧著五十來歲的男人快步回來了。
這人正是毛樹根生產大隊的大隊長,姓錢,叫錢保國。
錢大隊長在隊裡威信還算高,為人相對正直,處理事情也還算公道,村裡有個家長裡短、鄰里糾紛的,大夥兒都習慣找他來評理說道。
錢大隊長一來,看到這陣仗,一邊是臉色不善堵在門口的李成明、王大富一夥人,另一邊是孤兒寡母,院子外頭還圍了一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社員,他眉頭也微微皺了皺。
不用問,他心裡大概就猜到了七八分,多半又跟馬家那個不爭氣的賭鬼男人馬福來留下的爛攤子有關。
“都堵在這兒幹啥呢?一個個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像什麼樣子!”
錢大隊長沉著臉,聲音洪亮地開了口:“有啥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說?非得拉幫結夥地堵人家孤兒寡母的門口?要臉不要臉了!”
李成明看到錢大隊長來了,臉上頓時有些訕訕的,氣焰也矮了半截。
他雖說掛著個聯防隊長的名頭,但在正兒八經的大隊長面前,也得規規矩矩的。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兩句場面話,卻被錢大隊長一個凌厲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顯菊,你說,這到底咋回事?”
錢大隊長沒搭理李成明他們,直接轉向張顯菊。
張顯菊定了定神,指著對面的李成明和王大富,把剛才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錢大隊長聽明白了,點了點頭,這才把目光轉向站在院子中間身板挺直的馬卓:“馬卓,你來說說,他們欠你多少錢?是咋欠下的?”
馬卓臉上沒什麼表情,不慌不忙地從懷裡掏出那七張按著鮮紅手印的欠條,雙手遞給錢大隊長:“錢大隊長,您過目。這是他們昨天晚上自個兒畫押按的手印,一共七張,五張是五十塊的,兩張是六十塊的,加起來總共是三百七十塊錢。”
錢大隊長接過欠條,湊到院門口昏暗的燈光下,又藉著月光仔細看了看,確實是李成明、王大富還有後面那幾個人的名字和紅指印,數額也寫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
他心裡也犯嘀咕,這李成明他們幾個咋會一下子欠了馬卓這傻小子這麼多錢?
三百七十塊,這可不是小數目!
不過人家有憑有據,白紙黑字紅手印都在這兒,他也不好深究這錢是怎麼來的。
“李成明,王大富。”
錢大隊長拿著欠條,抬起頭,目光嚴厲地看向他們:“這欠條是你們寫的吧?欠馬卓三百七十塊錢,這事兒沒錯吧?”
李成明臉黑得像要滴出墨水來,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是。”
王大富也耷拉著腦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