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兒子辛辛苦苦冒著風險弄來的錢,就該一個子兒掰成八瓣花,像這樣買這麼多東西回來,萬一吃不完放臭了,那得多造孽!
再說糧食,這麼多米麵,要是招了蟲子,生了那種黑乎乎的小甲蟲或者撲稜蛾子,那才叫抓心撓肝地難受呢!
馬卓知道娘是苦日子過怕了,摳搜慣了,一時半會兒還扭不過這個彎兒。
他把妞妞輕輕放下,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去,幫娘把菜擇了,晚上做紅燒肉吃!”
妞妞一聽有紅燒肉吃,眼睛立馬瞪得溜圓,亮得像倆小燈泡,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連連點頭,邁著小短腿噠噠噠跑去牆角拿小板凳和小菜盆,準備幫娘幹活。
馬卓這才把那個裝著肉和下水的黑塑膠袋,連同趙老蔫送的那袋子菜,都塞到張顯菊手裡。
“娘,這肉和菜您先拿著拾掇,今兒晚上咱就開開葷,吃頓好的!紅燒肉,再爆炒個豬肝,燉個肥腸!剩下的您甭管,我來想法子。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保管壞不了。”
他把裝滿米麵糧油的大麻袋往肩上一扛,又轉身回自己屋裡拿了把小鐵鍬和另一個乾淨的空麻袋。
“您先忙著,我先去把這糧食安頓好,肉等會你弄完了我就吊井裡,我和妞妞都愛吃肉,保管在懷之前就給吃了了。”
張顯菊看著兒子扛著那麼死沉的麻袋進了他那間黑乎乎的小土屋,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
兒子說有法子,能有啥法子?
難不成他還真能從那勞什子老神仙那兒學來點石成金、撒豆成兵的本事?
存糧食這事兒,村裡老輩子傳下來的法子就那麼幾樣,要麼放糧囤,要麼裝大缸,可家裡哪有那傢伙什?
再說這天熱,蟲子生得快,咋防也防不住啊。
這也不能全怨張顯菊見識短。
她雖是農家女,但好歹念過幾年書,孃家以前條件也還行,姑娘家嬌慣些,沒正經下過力氣幹過粗活,莊稼院裡那些土法子、老經驗,她懂得不多。
嫁到馬家後,更是倒黴事一樁接一樁,男人爛泥扶不上牆,還不讓她跟孃家走動。
她跟個外人似的,只能自個兒摸索著過日子,很多精細的、要靠老人手把手教的生活竅門,自然也就學不到。
這存糧食防蟲防潮的法子,她知道的也有限,試過幾種,效果都一般。
可馬卓不一樣。
上輩子在部隊裡摔打了那麼多年,尤其是在一些鳥不拉屎的艱苦地方搞野外拉練、執行任務,常常缺吃少喝,儲存條件差得一塌糊塗。
咋樣在沒冰箱沒空調的情況下,最大限度地把糧食、肉啥的存住,不讓它們壞掉,那是他們必須會的保命技能。
相比之下,村裡那些零敲碎打、不成系統的土辦法,在他眼裡就有點不夠瞧了。
馬卓扛著糧食進了一間採光不好的小屋。
先把牆角堆著的破爛雜物都挪開,露出底下被踩得硬邦邦的土地。
然後,他掄起小鐵鍬,吭哧吭哧在地上挖了個半人來深、臉盆那麼大的圓坑。
坑挖好後,他又仔細地用鍬背把坑底和四壁都拍瓷實了。
接著,他跑到院子柴火垛底下,扒拉出一些曬得乾透的、燒剩下的草木灰,用個破簸箕小心翼翼地撮了滿滿一簸箕,端回屋裡。
他把這些細膩乾燥的草木灰均勻地撒在土坑的底部和四周,鋪了厚厚一層,足有兩三個指頭那麼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