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卓不敢再耽擱,費勁巴拉帶上所有東西后,開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走去。
收穫是巨大的,但這分量也是實打實的沉重。
尤其是揹簍裡那株大傢伙,死沉死沉的。
緊趕慢趕,快要走到山根底下的時候,需要經過幾戶零零散散、孤零零住著的破舊人家。
這幾戶人家離公社的主體建築群比較遠,房子也更加低矮破舊,就像是被遺忘在角落裡似的,孤零零地蜷縮在山腳下的陰影裡。
平時馬卓晚上從這裡經過,基本上都是黑燈瞎火,一片死寂,連狗叫聲都聽不到。
他也沒怎麼特別留意過。
但今天往下走的時候,天色已經矇矇亮了,能看清點東西了。
他遠遠地就看見,其中一戶用歪歪扭扭的石頭和黃泥巴勉強壘起來的,眼看就要塌了的小破屋子裡,竟然還亮著一盞昏黃油燈。
這個點了,還不睡?還是說,一整晚都沒睡?
馬卓心裡頭不由得有點納悶。
他下意識地放慢速度,朝著那唯一亮著燈的小破屋子多瞅了一眼。
那屋子的窗戶是用一層發黃的舊報紙糊的,早就破了好幾個大洞,寒風呼呼地往裡灌。
他鬼使神差地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住了腳步,腦子裡像是有根弦被撥動了一下。
住在這間破屋子裡的那個男人,他好像有點印象。
雖然叫不上來名字,也談不上熟悉,但那張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的臉,他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是在哪兒見過呢?
他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觀察了一下週圍的地形。
發現這戶人家的院牆,根本就不能稱之為院牆,就是用一些長短不一東倒西歪的破木頭樁子和砍下來的幹樹枝胡亂圍起來的一圈籬笆。
稀稀拉拉的,形同虛設,連只雞都擋不住。
屋後不遠處,還有一個用亂石頭胡亂壘起來的,又矮又小的牛棚,看著也搖搖欲墜,快要塌了似的,裡面空空如也,積滿灰塵和蛛網,估計早就沒錢養牛了。
這地形,簡直是太適合搞點偵察活動了。
馬卓藉著天光和周圍茂密樹木的天然掩護,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繞到了那間破屋的側後方,也就是靠近那個廢棄牛棚的一面牆。
這邊的牆體是用最原始的黃泥混合著麥秸稈夯築起來的,年代久了,風吹日曬雨淋,牆皮早就剝落得不成樣子了,露出裡面枯黃的麥秸。
特別是在靠近窗戶根底下的那一塊,泥牆甚至還有一個碗口大小的破洞。
也不知道是老鼠打的還是自己塌陷的,就用幾塊大小不一的破磚頭隨意地堵在那裡,勉強擋著風。
馬卓眼睛一亮,蹲下身,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地挪開了其中一塊比較鬆動的磚頭,露出那個黑乎乎的牆洞。
他把揹簍和麻袋輕輕放在地上,然後湊到那破洞跟前,眯起一隻眼睛,透過牆洞往屋裡悄悄看去。
屋子裡光線極其昏暗,只有桌子上一盞用墨水瓶改造的簡陋煤油燈,正搖曳著一朵豆粒大小的火苗。